新的念頭給了大利新的動力、新的選擇。
大利當即把程澄約出來見面。
“這家網吧生意真紅火啊。”程澄打開包廂門進來，“大廳里全是人，聲音吵得屋頂都要掀翻了。”
“所以要包廂嘛，稍微安靜一些。”大利假裝淡定。
話不多說，立馬開始游戲。
打了幾局游戲，稍稍累了，打開零食，喝點飲料。
大利開始他的表演。
大利先是嘆氣，然后面色越來越悲傷，又捂住臉，吸吸鼻子。
“你怎么啦？”程澄關心道。
大利又嘆氣：“其實今天約你出來，是有重要的事要告訴你。我做了對不起你的事。我不配做你的哥們。”
程澄無意識地往后退了退。
大利：“其實碧馨已經去世了，我們所有精靈都知道，但都沒告訴你。”
程澄：“啊？”
不等程澄往下問，大利繼續說：“我對不起你，那天賽車還故意戲弄你。”
“沒事……”既然大利都主動認錯了，程澄覺得可以原諒。
“不，事情遠不止這樣。”程澄的寬容讓大利自慚形穢，他開始真誠地道歉，“真的真的對不起，我因為不相信你已經放下碧馨，所以我當時還對你使用了讀心術。”
程澄這下有些生氣了：“你還對我使用讀心術？你太過分了！”
大利又是連連道歉。
程澄：“算了，你都主動承認錯誤了，說明你還有點良心。”
大利感動得差點落淚，程澄實在是寬宏大量。
“碧馨什么時候去世的？是怎么……是生病了嗎？”程澄緩緩問道。
“這正是我今天要和你說的關鍵問題。”大利又是嘆氣，“我們所有精靈之前都以為碧馨是在監獄中病死的。直到賽車那天我用讀心術才知道真相。我的讀心術技藝不精，使用的時候，十米內所有人的想法都會涌入耳朵，我因此也聽到了芃亮的心思。而他，當時也在想碧馨的事情。他……唉……他回憶到罌娘指使他殺掉了碧馨。”
“什么？你說什么？”程澄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大利深吸一口氣，快速地不帶感情地又說了一遍。
信息量太大，程澄無法接受：“你的讀心術出了問題吧？是不是幻聽了？”
大利嘆氣：“要是幻聽就好了，我也不希望這是真的，但我這幾天一直在想該怎么辦，最后還是決定告訴你，這就是我今天約你出來的真正目的。”
程澄雙眼無神地看著游戲界面。
大利也不說話了。
整個網吧此刻只有這間包廂是安靜的。
突然程澄開口了：“你那天讀到我什么心思了嗎？”
大利老實回答：“我的法術只有幾十秒的時效，而那幾十秒你都在想吃牛排，還有你關于那家牛排店的美好回憶，所以我后來也說我想吃牛排，讓你這個小小的愿望能實現。”
程澄自嘲地笑了一聲。
就在大利覺得氣氛尷尬到想要逃走的時候，包廂的喇叭響起了提示：“尊敬的客戶您好，包廂的使用時間還剩15分鐘，如需繼續使用請充值。”
這可解救了大利，他問程澄：“今天就到這吧？咱各回各家？”
程澄搖了搖頭：“一回去就會被罌娘看出我臉色不對。”
“你打算怎么辦？”
“我在想，我們首先得調查你讀到的是否一定是真相。”
“也對，可能這里面還有隱情。如果沒有隱情，那芃亮真是狠角色，如此欺騙你，還能和你稱兄道弟。”大利趁機拉踩。
“對啊，他圖什么呢？唉，如果他能坦誠地告訴我就好了。”
“要不讓他喝真話藥水？”大利提議，“只不過有個缺點，就是當他意識到自己不由自主地在說真話，他會選擇閉嘴。而我不知道該怎么讓一個鐵了心閉嘴的精靈開口。”
“不，他閉嘴反而會證明……”
程澄沒有說完，但大利也立刻懂了。
大利：“你前天提到芃亮約你今晚去酒吧看球賽的吧？你還來問我要不要一起的。”
“你的意思是今晚就行動？”
“對，我現在回去拿真話藥水。”
“好，我和你一起去吧。”
昏暗的網吧外面艷陽四射。
踏出網吧的那一瞬間，刺眼的陽光打在大利和程澄的身上。大利覺得煩惱都被這陽光打散了，而程澄覺得心里格外陰郁。
程澄想到自己剛認識罌娘的時候，是被她堂而皇之地管控著、監視著的，連和大利出去玩都不行。
現在，也許是罌娘已經足夠信任自己，已經不再安排下屬監視了，大利也能輕松地約出來了，本以為這段感情已經變得良好，但假如她真的……唉……
程澄不愿意再繼續想了，但是懷疑的念頭還是不斷冒出來。
當晚，芃亮按時赴約。
球賽結束，大家余興未盡，繼續喝酒。
程澄開始下套：“芃亮，告訴你一個好笑的事情，大利練讀心術練得走火入魔，幻聽了。”
芃亮看看大利：“真的假的？”
大利笑笑，不回答。
程澄：“他今天找我訴苦，說走火入魔了，偷聽別人的心思，時好時壞，壞的時候聽到的內容非常離譜。”
“哈哈哈，比如呢？”芃亮好奇道。
“比如在漢堡店聽到點餐的人在想該選擇辣味的頭發還是孜然味的頭發。”程澄瞎編道。
“頭發可能還真有出現在漢堡中的，假如那個漢堡店的員工沒戴發套的話。但是點餐的時候就在想，那確實離譜了，要么是那個人黑色幽默，要么就真是大利幻聽了。”芃亮笑道。
“還有呢，大利去服裝店買衣服，問老板多少錢，老板嘴上開價要五百，他用讀心術聽老板的心思，想知道進價多少，結果聽到的進價是一萬塊，這也太離譜了吧。”
“哈哈哈哈……”芃亮轉頭問大利，“后來你多少錢買的？”
“五百。”
“還有更離譜的呢。”程澄這會緊盯芃亮的雙眼，不放過他的任何表情，“那天賽車，他提到碧馨后，就立馬聽了我的心思，聽到我在想吃牛排，就覺得無趣，就偷偷聽你的心思了。”
芃亮不由得神經緊崩，屏住呼吸。
“他聽到你在想你已經殺了碧馨，而且還是罌娘指使的。”
“哈哈哈哈……”芃亮放聲大笑，“大利的幻聽真的離譜，哈哈哈哈……”
程澄也跟著笑。
等芃亮搖著頭笑完，程澄繼續說：“可我當時真的在想吃牛排。”
芃亮稍稍一愣，又立刻笑道：“不是時好時壞嘛，那就是聽到你的時候還好使，聽到我了就不好使了。”
程澄笑了笑：“精靈的讀心術是需要修煉的，一切高級法術的修煉都容易走火入魔，這也是金圖和冬瓜當初為何要做人類改造實驗的原因之一吧，因為修煉太不容易了，直接改造可能相對還快些，并且能批量實施吧。”
芃亮見話題轉了，趕緊接上去：“是啊，為靈體塑一個人形，或者向人體里注入靈力都是一對一的、耗時耗力的，并且講究機緣二字，人類怎么等得了呢，他們寧愿相信科技。”
“他們的科技在爆發式地前進。”程澄感慨道，“你知道他們也在研究讀心術嗎？”
“是解讀腦電波吧？我有了解一些。”
芃亮此刻為了顯得自己很淡定，裝作對人類的研究很了解的樣子，侃侃而談起來。
大利趁此機會，伸手拿芃亮面前的薯條，“順帶”著把真話藥水滴在芃亮的酒杯里，給程澄使了個眼色，也聊了幾句，把酒杯舉起來，稍稍表示了一下敬意，仰頭喝完。
程澄給大利倒滿，和他碰了碰杯，也喝了幾口。
在人情世故或者說“酒桌禮儀”的作用下，芃亮也舉杯和他倆碰了碰，一飲而盡。
大利嘆氣道：“我還是很奇怪為什么我的讀心術會練成這樣，我特意放慢了速度練的，沒有急于求成。”
“但結果就是離譜啊。”程澄立即接起話頭，但又話鋒一轉，問芃亮，“你殺了碧馨？”
“是”字剛一脫口而出，芃亮立刻打住，下意識地捂嘴。
程澄和大利交換了個眼神，然后看著芃亮。
看得出芃亮正在和藥水的魔力做斗爭，他在雙唇快閉不上時改為牙關緊咬，雙眼緊閉，面色通紅，額頭上青筋暴起，雙手緊緊握拳，就差捶自己腦袋了。
芃亮暗想：該死的，你們竟然對我下藥！不過我也不是沒經歷過的，我能忍得住！
“別掙扎了，你掙扎不就等于默認了嗎？”大利冷冷地說道。
這話讓芃亮猛地抬起頭，狠狠地盯著大利，那雙爆紅的眼睛讓大利心驚。
只一秒，芃亮又埋下頭，雙手痛苦地扯頭發。
芃亮的頭發本來就不多，還一把一把地扯下，頭皮都隱隱發紅了，這個畫面看得每個頭發稀少的人都心驚肉跳。
程澄嘆氣道：“別掙扎了……唉……你也是有苦衷的吧？說真話吧，我們不會為難你的。”
這話讓芃亮破功，他的雙眼再也無法牢牢緊閉，他的眼皮在顫動，他的淚水不爭氣地從眼角淌下。
終于，芃亮開口了：“是，是我殺的。”
他一邊說一邊緩緩睜開淚眼，那雙痛苦的眼睛，讓程澄和大利看得有些心酸。
“這其中有什么隱情？”程澄追問道。
芃亮抹了把淚：“罌娘指使我殺的人不計其數。我本來也受不了她的掌控，想自殺的，但是她和小周不允許我死，如果我死了，她們就要了我心上人的命。我最后妥協了，繼續為她們辦事。”
大利很想問芃亮的心上人是誰，但是又怕這次八卦了會再惹禍，便沒有問出口。
程澄繼續問：“罌娘為什么要殺碧馨？”
“她當時以為，只有碧馨死了，你才能對碧馨死心。可她沒想到，你在以為碧馨還活著的情況下，一直對她忠心不二。”
“呵”，程澄自嘲地笑了。
芃亮真誠地道歉：“程澄，我對不起你，我早就該告訴你的，是我太無能太懦弱了。你的心是那么善良，我做出這種事，不配做你的朋友，但是又想做你的朋友……我實在是無恥。”
芃亮的話讓大利心有戚戚焉。
大利也知道自己經常做一些不道德的事情，所以遇到程澄這樣的善良忠誠寬容的好青年，會想接近他。
當光明是可以接近和留住的時候，在黑暗處的人會走向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