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洋望著窗外,眼神空洞,一言不發,道路旁的風景尚好,但此時的他卻無心欣賞。
木旦也沒有了平時那般的神采飛揚,眉頭緊鎖,臉上明顯陰云密布,不知在想些什么。
胡瀚海開著車,幾次欲言又止,最終沒有選擇破壞這種氛圍。
就這樣,在返回上海的途中,緘默無言的三人,沉寂在他們各自的世界中·····
球場上失利的那一瞬間,重復不斷的在陸洋腦海中浮現,是的,陸洋到現在為止也沒能從敗給宇軒的陰影中走出來。
如果只是球場上“武斗”的失敗也不至于對陸洋影響如此之大,在之后詩詞“文斗”的較量中,他看了宇軒在聊天群中發出的一首詩與一首詞,就知道這次約戰,自己輸了,徹徹底底的輸了。
宇軒拿出來“文斗”的第一個作品,正是那年南山上為楊老作品所題的那首詩:碧水晴空紅翡落,芳菲余韻繞林間。金風玉葉穿云澗,千里江山入彩箋。
這首描繪華美秋色,意境闌珊、氣勢恢宏的詩,后來被宇軒命名為《南山畫卷》,雖然他一直對這個名字不太滿意,卻又不曾想出更好的名字。
至于參與“文斗”的第二個作品,宇軒想都沒想,就發出了那首早年暗戀莫雪時所填的那首詞:莫望花間蝶起舞,舞盡憂愁,暗影隨風去。云過月出留影處,湖光微蕩愁腸苦。雪夜無聲云籠霧,黯淡流光,欲把衷腸訴。孤影寂寥依月語,星河蕭瑟獨思慕。
是的,宇軒試圖通過這一首藏有莫雪名字的詞向陸洋透露自己與莫雪曾經的一些過往,雖然不指望就此可以讓陸洋放棄,但這無疑是他作為莫雪正牌男友應有的宣告。
但不幸的是,陸洋哪里知道莫雪是誰,更是無從領會到宇軒詞中的這層深意了。在陸洋看來,這就是一首表達思慕之情的詞而已,而思慕的對象自然應該是張若凝。
不知道為什么,他的內心有一種被這首詞刺痛感覺,也許是因為他以為的陳宇軒對張若凝曾經的愛慕之意,也許是因為他以為的兩人如今的戀人關系,也許是因為陳宇軒所展現出來的詩意才華,也許是因為他在兩局比試中輸給了陳宇軒這個他最不想輸的人。
雖然陸洋并不認為自己的文筆比宇軒差,但他跟木旦都不得不承認宇軒確實文采斐然,正所謂“文無第一,武無第二”,他們三人的詩詞各具特色,哪怕從專業的詩詞鑒賞角度來看,也是難分伯仲。不過,兩局比試綜合下來,他跟木旦都輸給了陳宇軒。
陸洋不是輸不起的人,但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從小在“文韜武略”上頗有天賦、受家族環境熏陶、一直就是別人眼中的天之驕子的他,接受著家里為他提供的、可以說是當前國內條件最好的教育的他,竟然會輸給一個無論經濟還是教育都欠發達的小鎮里的同齡人!
在遇見陳宇軒之前,陸洋基本沒有碰到詩詞才華、足球水平兩方面都能與他旗鼓相當的同齡人,并不是他周圍的人不夠優秀,恰恰相反,他周圍的人大都多才多藝,并且因為家族的原因,在見識、處事等方面都要遠超過絕大多數他們這個年齡的人。
就拿這次同行的人來說,胡瀚海體育方面的天賦甚至還要在陸洋之上,沒錯,胡瀚海才是他們三人中踢球最好的那一個,他甚至想上場去跟宇軒比試一番,但這件事情畢竟與自己無關,他沒有立場跟宇軒再戰。哪怕是人看上去并不怎么靠譜的木旦,雖然體育方面的天賦并不怎么高,但也是在飛揚的文采之外,還有著不錯的學習成績。
陸洋日常表現出來的高冷,歸根結底還是因為他骨子里的驕傲,這種驕傲雖然有來自家族的贈禮,但更多的是源自他自身的優秀天資。
但經此一戰,曾經對自己天賦和能力自信無比的陸洋第一次對自己產生了懷疑:難道自己在“文韜武略”上的天賦真的就跟陳宇軒存在著連教育條件與家族環境都無法抹平的差距么?
車窗外的風景飛速掠過,陸洋仍沉浸在自己思考中,遲遲想不出可以說服或寬慰自己的答案。
回到上海后,陸洋三人回了學校,雖然已經畢業,但搬離公寓的時間還可以延期到下學期開學的前一周,原本想著利用畢業后暑期的這段時間在上海周邊游玩一圈的三人,因為陳宇軒的意外出現,才臨時改了行程。
在這之前,陸洋不是不想去到張若凝所在的城市,但考慮到若凝的脾氣與對自己的態度,他還是放棄了畢業假期就追若凝追到她家鄉的想法。暫時的緩兵之計并不代表陸洋就此放棄追求若凝,而是他也同樣拿到了英國某知名大學的錄取通知書,所以認為自己還有很多時間可以追求若凝,甚至還一直幻想著自己會與若凝上演一場他鄉遇故人而結連理之好的戲份。
而事與愿違,陳宇軒的出現戳破了他的美好幻想,同時也擊穿了他曾經那不可一世的驕傲。
從陳宇軒出現時的坐立難安,到被陳宇軒擊敗后的沉默無措,再到此時憑欄遠望的些許落寞,陸洋前十幾年人生形成的世界觀,在與陳宇軒會面后,幾乎崩塌了。陸洋心里明白,陳宇軒現在已經成為了他心底揮之不去的陰影,也是他必須盡快擺脫的陰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