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花燈承載著那題著《藍橋夢》的錦帛隨江流向彼岸漂去,郡主漸漸閉上了星辰般浩渺的清眸,船頭的微風拂過精致的臉龐,聽著遠方的悠揚笛聲,江面上夜泊的燈火微微跳動,郡主非常中意這份寧靜,思緒也漸漸地散落天邊。
墨鄴的江畔也分外安靜,不過與江華不同的是,這種安靜是一種死寂。代表著荒蕪的死寂。
獨坐焦黑的枯草地上,遠望著上古蘭橋泛起的光澤,手中的竹笛更為靈動。
夏折總是孤獨的,那片枯草陪伴了他許多歲月,不經意間,又回想起那些刺耳的話:
你爹是廢物,你們夏家,全都是廢物!
放下手中的竹笛,精瘦的面龐埋入雙膝,黑發卻無法主角輕微的哽咽聲,他未曾見過父親,準確來說,他已全然不記得父親的模樣。
腦海中有關父親的記憶恐怕只剩下那句:
夏家人…從不流淚!
沒有大樹庇佑的樹苗要怎樣茁壯成長?沒有親人的夏折自然也會懼怕黑夜。
莫鄴是場慢慢苦旅,他早已厭倦這非人的生活,藍橋彼端,也許會有不一樣的夜空……
“郡主,該回府了!”玉兒在旁邊提醒道。
天色不早,空氣有幾分冷冽,不過,相比郡主這些年的處境,人心的嚴寒早已讓他麻木。
那藍橋的彼端,也許會有真正的暖陽……
遠隔長江兩岸的你我,似乎有種命中注定的共鳴。
來自內心深處的呼喚,勾勒一座通往彼岸的心橋。
是了,他們的禱告沖破永恒的禁錮:
“藍橋啊藍橋!如果你能聽見,請允許我離開,看看彼岸的世界……”
化作一縷遠赴藍橋的幽夢,在遙遠的金色國度徐徐綻放……
那年江月照冰花,江墨藍橋生血霞。
將軍一戰終敗北,自此橋南歸江華。
雪,悠悠飄落,橋北的冬,比往年更加凄冷。
他的背影有些狼狽,比他輸的時候還要狼狽。
凜冽的寒風,像極了人們的目光,來不及抖落眉間的血,愁緒已將它拖回昨日的回憶……
墨鄴紀天照年,姜華郡守冷劍平起兵叛亂,彼時墨鄴空乏,強將精兵出征東方海域,為天子收服寒武巨獸『泣血煌金龍』。
天朝所留之將,唯有三垣四象二十八星宮。冷劍平借此弊,立藍橋之約,與紫微垣守將夏元泱一戰,若勝,橋南江華為天;若敗,十六萬叛軍皆自刎于此。
天子〖廷光〗昏庸,應之,遂戰,恰逢夏將軍受奸人所害,故,敗于藍橋。后墨鄴朝亂,終成空國,茍且橋北,江華奪南橋之余,欺墨鄴之傾。
夏將軍受盡冷眼,為墨鄴之人斥責,戰后,下落不明……
三月迎春,郡主每晚都會到江畔放花燈,那是他唯一可以抵達橋北的寄托,不知從何時起,花燈中承載的錦帛書信會重新游回江南,還是那只粉白的花燈,還是那片金秀的錦帛。
不過,錦帛上的詩作總會多出一篇,他的心中有一個藍橋夢,一個遠赴藍橋,一覽江北的美夢。
彼岸的回應,也是他多年來向往橋北的希望。
“郡主,小女有一言,不知當講否?”宮行玉顰眉問道。
“但說無妨。”郡主眺望那座遙不可及的藍橋,青絲在微風的撫挲中失了神,多年來,郡主常常這般憂郁。
“郡主,藍橋……”宮行玉語氣停頓“不可逾越,自古如此,勸郡主盡早放下!”他自跟隨郡主起,不止一次說過此類的話。
“仙人處境,不要也罷!”郡主相當果斷,踏上藍橋的種子在心底牢牢扎根。
“可郡主……”玉兒還想說些什么,話到嘴邊又收了回去“望郡主好自為之!”
兩人又陷入了沉寂,耳邊唯有身后江華盛地的喧囂聲,離得很遠,卻依稀在耳邊回蕩,妄圖擾亂江人的思緒。
郡主打開昨夜放著的花燈,那片錦帛比昨夜疊放得更為整潔,他有些期待,彼岸那人的才賦,從不會讓他失望:
風消墨色云清月,青樹千樽與卿絕。
他年風雪覆白頭,憑欄蕭聲淚凝切。
那蒼勁的字體流露出一種怨恨,又夾雜著些許不甘,也許是個懷才不遇的江郎才子。
她如是想到,若有一天,藍橋不再成為一種阻隔,定要與他討教一番詩詞歌賦。
江夜,如此平靜。
藍橋,依舊佇立于江上,一切都平淡的不成規矩,只是,這份靜謐的背后,暗流匯聚成一場密謀,他在伺機而動,他注定會打破藍橋南北的僵局。
別云天每十年生一次天地異象,屆時紅月當空,北辰七星繞其周身而明,藍橋的天然結界驟然消散,藍橋暢通無阻。
每逢此時,藍橋之上必有戰事,故謂此異象名曰:七星曜月之劫。當年冷劍平起兵叛反之時,正是此異象現世之際。
身處墨鄴,一縷陽光都可以成為人們的奢求,他們也曾想過沐浴在春風中,聆聽萬物的氣息,只是,奢求變成了更為高層的幻想。
偌大空曠的密室中燭火通明,卻透露出一種極度壓抑的氛圍。他們套著足以遮住全身的黑袍,這些年,一向如此茍活。
“三日后,便是十年一遇的七星曜月之劫,也是我們復興天朝的最后希望。所以,望各位將軍全力以赴,務必要攻破江華!”
聽聲音貌似是位飽經滄桑的老人,語氣中到有幾份身居高位的羈傲。
“丞相,我們現存的兵力,要在六個時辰的攻下藍橋,恐怕有些力不從心啊!”一黑衣人擔憂的說道。
“哈哈,柳將軍多慮了,丞相不是說了嗎,待到那夜戰發,若是我軍不敵,自有高人相助,助我墨鄴扭轉乾坤,到時江華賊子勢必繳械投降,城中百姓迎我軍入駐,我天朝復興之日,不久將至!”豪放的聲音響徹密室。
“可是……”柳云開還是有些不放心。
“沒有可是,當務之急是讓將士們勤加修習九戒之懲,那才是我們制勝的關鍵,容不得一點差錯!”丞相正色道。
眾人皆應聲受命,只是柳云開心中總有幾分不祥的預感。柳家人精通占卜之術,總覺得此次藍橋之爭會有變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