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京都守備軍的小隊長的彭連海,近些天有些郁悶。
這事還要從西京城那場鵝毛大雪開始說起。那天晚上他按著常例在西苑當差,恰巧那天大靖國師袁天罡去西苑面見了圣上,二人談了一整夜。
而彭連海則為了討好國師袁天罡,費盡心思特地從禁軍統領那求了個差事:從西苑皇上的精舍那,護送袁天罡去文淵閣祈天。并且在送袁天罡到達文淵閣后,原本完成任務的他依舊繼續守在文淵閣外。打算等著袁天罡祈天結束后,再親自護送他回欽天監。
這件事對于只是個京都守備小隊長的彭連海來說,乃是件十分重要的事。
彭連海是帝國軍隊出身,而且在武道上已經觸摸到了九品中層。這兩個條件在常人看來,可以說得上是非常好的資本了。可事情壞就壞在他是帝國北方軍隊的出身。北方軍統領一直是大皇子,誰都知道大皇子的出身不好乃是當年王府的一個丫頭,因此大皇子一直不受陛下喜歡。
如果彭連海繼續留在北方軍中,他自然有著很好的發展前景。可是不甘于只留在部隊中的他,毅然決然的選擇了進京。
可正因為他北方軍的出身,導致他除了遠在北方統軍的大皇子外,在西京城的政治圈內很難再找到一個好的靠山了。進京已有了數年的他,如今居然還是混得個隊長的職務。西京城內的大小官員,都對這個北方來的武夫有著天然的排斥。
也正因為這樣,彭連海很是看重這次機會。如果他真的可以借這這個機會攀上袁天罡師徒,那么他在帝國京都便就算是真正的站穩了腳跟。否則的話,憑他一個沒有靠山的小小京都守備隊長,想要在西京城如此復雜的地方過活實在是太難了。
可是事與愿違,事情最終還是被弄砸了。不知道哪里冒出來的兩個鄉下毛孩,打破了彭連海的計劃。
因為大意,早已是武道九品的彭連海居然被那兩個小孩不知用什么樣的麻藥給放倒了。再等到彭連海醒來之時,天已經快要黑了,文淵閣里的師徒也離開了。
鬧出了這樣丟人的事彭連海自然不會大肆宣揚,關于那兩個毛孩的來路,一切都只是在暗地里打聽。可惜他手中能力有限,始終沒能找到那一男一女的主仆二人。
今早,彭連海和往常一樣前往京都守備營當差。
俗話說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這些天他在背后或多或少的聽到了一些關于自己的傳聞。都是關于自己那天護衛袁天罡失職,導致有人闖進了文淵閣的。他雖不知道這事是誰傳出去的,可是這對原本就不太受京都官場歡迎的他無疑是雪上加霜。
果然今天早上上頭便安排了個得罪人的差事,讓自己帶著人馬去南苑捉拿一個叫秦蘇的人。按理京都守備只管城防,拿人的事一般都是順天府的人干的。今天上頭突然下命令讓自己去抓人,很明顯是有問題的。
彭連海打聽了,這條命令是從東宮發出來的。太子即將成為順天府尹趙孟靜的女婿,他調動順天府的人更是情理之中的事。可是現在卻是順天府發了文書,讓守備軍去抓人。太子費經心思的繞彎子到京都守備軍來,這很明顯是想要京都守備軍去背黑鍋。
可是,哪怕彭連海想通了這些他還是不得不去做,官大一級就能壓死人,何況他還是個無依無靠的小官。所以他只能乖乖的把黑鍋背好。并且還不能有任何怨言。
事情果然如同彭連海所想的那樣,當他帶著自己的人馬趕到南苑的時候,這兒早已經圍滿了書生模樣的人。他不知道這個一夜之間冒出來的所謂的“詩俠”是什么來頭,居然會引這么大的動靜。可他知道太子那邊是下了命令拿人的,他是萬萬不能得罪太子的。
所以彭連海看著有這么多人在門口等候,他還是硬著頭皮下了逮捕的命令。但是令他萬萬沒有想到的事情發生了,這群平時看似孱弱的讀書人今天不知哪來的勇氣,憑著僅有的十數人便將自己的人全部攔下,頗有點不怕死的意味。
“有辱斯文,你們這些當兵的就是這么對待讀書人的?”
“秦先生雖還未通過春闈,可是他也是實打實的天載二十九年的解元,你們如此行為未必也太放肆了。“
類似這樣的聲音不絕于耳。
彭連海眼看著事情越鬧越大了,心里也有些慌了。此時他才終于明白為什么太子要特地繞彎子繞到守備營了,自己折扣黑鍋怕是背定了。
“你們要找的人是我么?”好在就在彭連海一籌莫展的時候,事情有了轉機。聽著從人群中走出來那人的語氣,他應該就是太子讓自己抓的秦蘇了。只是這聲音卻有點耳熟。
看著從人群中周出來的那一男一女的背影,彭連海更是有一股熟悉的感覺。這感覺讓他立馬從就守備軍的隊伍中走了出來。恰巧這時,那人群中走出的男子也回過了頭。
“是你?”二人幾乎是同時發出的聲音。
彭連海沒想到居然在這找到了那天襲擊自己的主仆二人,這真可謂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而秦蘇同樣是大吃一驚,沒想到在這居然碰到了那天文淵閣外的護衛,真是冤家路窄。
“大人,我聽聞你要拿我?”秦蘇走到彭連海面前,神色鎮定的說道。
彭連海冷哼一聲,心想著這次一定要將這兩人拿回去,然后送到欽天監袁天罡處賠罪。只聽他沉聲說道:“哼,你當街毆打朝廷官員,我是奉命帶你回去問話。”
彭連海的言語中暗藏內力,秦蘇頓時便覺得胸口一悶,渾身的血液翻涌,差點就吐出一口鮮血。
秦蘇左手按著胸口,右手則伸了出來示意身后的雙雙不要沖動。而后便見他緩緩抬起頭,注視著彭連海的雙眼淡淡道:“大靖律法載有明文,抓人是要有刑部或者順天府的文書的,還請大人出示文書。”
彭連海剛想將順天府的文書拿出,可是轉念一想又立即改口說道:“沒有文書。我今早收到舉報,說有人在十八弄毆打了朝廷官員,所以特地來此找你回去問話。”
秦蘇聞言,眉頭微微一皺:“既然大人您沒有文書,這事不是京都守備軍該管的。”
“哼,在京都打了人,本來是屬于治安事件,不該我們管。”彭連海說著說著便挑起了眉頭,還真讓他找到了一條可以不通過刑部和順天府直接抓人的理由:“可是你打的是朝廷的官員,我們有理由懷疑你是敵國派來的細作。這事總該歸我們京都守備管了。”
“呵。”秦蘇不怒反喜,譏笑道:“敵國派來的細作?大人的帽子未免也扣得太大了些。”
“我說了是懷疑。”彭連海面色一沉:“無論如何你都要跟我走一趟。”
“鏘——”秦蘇身后,雙雙已經拔出了劍。
“你想干什么!”彭連海大喝一聲,他身后的守備軍也立即進入了警戒狀態。
“雙雙!”秦蘇也立即呵住雙雙,這時候萬萬不可動手,不然很多事情想解釋都沒用了。
秦蘇阻止了雙雙后,又往前走了兩步。只見他來到了彭連海的跟前,低聲說道:“那大人要我跟您去哪呢?京都守備營、順天府衙門或者是說東宮的太子府?”
秦蘇的聲音很低,只有他與彭連海兩人可以聽見。可是內容卻聽得彭連海心中一驚,太子那邊費盡心思的找到順天府就是為了把自己撇出去,可是這小子一下子就扯到了東宮,彭連海剛忙大聲喊道:“去哪?當然是跟我去京都的守備營了!”
秦蘇面色微笑,從對方的表現看來這事十有八九是李賢在幕后操縱的了。
“雙雙,收起你的劍,陪少爺走一趟吧。”秦蘇回過頭對著身后的雙雙淡淡的說道。
“我們也去。”秦蘇的話音剛落,一直守在一旁的眾多書生便爭先恐后的開口了:“秦公子,也讓我們一起去吧。這些匹夫,平時只懂舞刀弄槍。萬一他們真想傷你,我們在也有個證人不是。”
彭連海沒想到這個指揮只會傷人的臭小子,在這些又臭又硬的讀書人心中居然有如此大的影響力。看著面前的書生,一個個氣勢洶洶的模樣,就連彭連海這個行伍出身的人也有些膽怯了。
而后面發生的事則更讓彭連海沒有想到。
只聽人群中出現了一道稚嫩的聲音:“彭大人,小道與秦相公頗有些交情,還請讓我也一同前去吧。”
話音剛落,彭連海連忙循著聲音的來處回過了頭,只見一個穿著灰色道袍的小道童走到了自己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