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先生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物?
從見到顧先生的那一刻起,秦風心中就情不自禁的有此一問。
漢家衣冠,未曾剃發,卻能和趙布泰平起平坐,由此不難看出顧先生身份特殊,而且武藝甚高,更兼修東瀛拔刀術,可見他狩獵廣泛,見識不俗。
這樣一個厲害人物應該歷史留名才對,可秦風從后世穿越而來,從未在史書上見到過顧先生這個名子。
顧先生是深藏功與名的隱世高手?
秦風不知到底是何緣由,又或者歷史的背后隱藏了什么?但很清楚一點,顧先生是一個危險的敵人,只有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
昨日小巷設伏,從冷君傲出現時和顧先生的談話中,不難聽出二人之間有所瓜葛。雖然只是短短幾句話,但可以確定顧先生認識冷君傲。
朝陽升起,空氣漸暖,屋子里卻依舊充斥了幾分寒意。
冷君傲似乎早就料到秦風會問及顧先生,臉色瞬變之后很快就恢復如常,依舊清冷如冰,只是眼底深處隱有波瀾起伏。
秦風起身來到窗邊,溫暖的陽光帶來一絲愜意,他回過頭臉上帶著和煦的笑容:“若是為難,就當我沒有問過?!?p> 朋友之間需要坦誠,更需要諒解。
冷君傲深吸了一口氣,半晌沒有說話,他并非是想隱瞞,而是不知該從何說起,往事如梭,過雨云煙,記憶不知何時已經變得模糊,留下的只有揚州屠城后的刻骨仇恨。
秦風沒有再看冷君傲,只是耐心的在等待。
良久,冷君傲終于開口道:“顧先生應該和我師承一派?!?p> 秦風眉頭一皺,不僅驚訝于冷君傲和顧先生有此淵源,更奇怪于他語氣中的不確定,沉聲問道:“什么叫做應該和他師承一派?”
冷君傲道:“我的恩師對我說過,日后若是遇到一個自稱顧先生的人,盡可能將其殺之,為師門鏟除叛逆?!?p> 秦風詫異道:“僅此而已?”
冷君傲點頭道:“我曾問過恩師,顧先生到底是何人,恩師閉口不談,只是嘆息不止,想來是有難言之隱?!?p> 秦風聞言心中略感失望,顧先生依舊是一個謎團,他也不想追問冷君傲師門的情況,能夠培養出顧先生和冷君傲這樣的高手,必然是隱士高門,妄加打聽顯然不太合適。
日出當空,屋內漸亮,冷君傲眼中鋒芒收斂不少,師門的回憶無疑充滿著美好和思念,他不是一個冷血的人,至少曾經不是......
美好已成過去,現實總是殘酷。
不經意間,冷君傲的臉上有顯露出一抹冷色,語氣深沉道:“師命不可違,若再遇顧先生,我必殺之?!?p> 哪怕技不如人,信念也絕不會動搖。
秦風能夠感受到冷君傲的堅定,他的心中似乎也有團烈火在緩緩升騰,身陷敵境,前路渺茫,他從未想過放棄,依靠的就是堅如磐石的信念。
再次看向冷君傲,頓感知己難得。
冷君傲沒有注意秦風的目光,他低頭沉思,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忽然出聲問道:“你是否認得昨日射箭制止我們拼殺的那個人?”
飛矢如電,神乎其神!
那人的箭術用神技二字來形容也顯得蒼白無力!
然而最讓人記憶深刻的并不是那人的箭術!
相信無論是秦風還是冷君傲,以及顧先生都會驚訝于射箭之人本身,因為那個持弓縱躍的人影,有著令人無法忽視的特征。
那是一個女人,有著完美曲線的女人,哪怕一身勁裝也無法掩蓋她窈窕的身姿。
秦風眼中閃爍不定,腦海中不斷浮現出那個女人消失時的畫面,搖頭道:“我不認識那個女人,可至少她不是敵人,不然當時我們不可能全身而退?!?p> 冷君傲瞇起眼睛,幽幽道:“她也不是顧先生的敵人?!?p> 當時的戰局,如果那個女人偏幫任何一方,都可以瞬間改變局面,可她竟然只是想要止戰,由此不難判斷,那個女人一定認識顧先生。
而且那個女人可以在如此關鍵的時刻出現在小巷里,可見她掌握著顧先生,或是秦風和冷君傲的行蹤。
她又是什么人,所做一切又有什么目的?
秦風心中一團疑云,他忽然發現自己藏匿在桂林城中并非是一個合適的選擇,他的行蹤遠沒有想象中的隱秘。
顧先生可以猜到秦風藏在城中,那個女人甚至可能連他的住處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行刺趙布泰失敗,已經讓秦風處于相當被動的狀態,桂林城已成牢籠,他也許暫時沒有危險,卻也失去了對外界事態的把控。
趙布泰不是蠢材,清軍中也有智者,他們不會錯過蒙山軍群龍無首的機會,必定會有所行動,趙布泰連夜召集各地將領返回桂林城議事,顯然已有計策。
秦風不敢怠慢,顧先生和女箭手的事情暫且擱置一邊,沉思之中他逐漸把自己想象成趙布泰本身,若是換做是他,會采取什么樣的行動。
時光匆匆,一個時辰轉眼即逝。
秦風輕嘆一聲,他反復推敲,終究難以給出一個結論。當然,秦風很早就想過無數種清軍可能用來對付蒙山軍的辦法,然后才決定化整為零,這是一種無解的招式,至少秦風自己沒有破解的方法。
對付不了蒙山軍,那只剩下對付自己了。
趙布泰想要甕中捉鱉,可這樣又何必調集將領入城,難道是想征詢他們在城中如何搜出秦風的方法嗎?
秦風疑惑難擋,忍不住開口問道:“冷兄,你覺得趙布泰召集手下將領們連夜進城,到底所為何事?”
冷君傲直截了當道:“為了對付你。”頓了頓,又道:“你行刺于他,差點結果了他的性命,這般仇恨和恥辱必定左右趙布泰的心志,短時間內你會成為他唯一的目標?!?p> 秦風眼中疑云更濃,他也認定趙布泰會沖著自己展開行動,最大的可能也就是全城搜捕,可這個年代既沒有清晰的照片,又無精確的人口普查,哪怕清軍尋上門來,秦風光明正大的站在他們面前,估計也安然無事。
百思不得其解,如今之計,只有以靜制動,以不變應萬變。
只要不自亂陣腳,就絕無破綻可尋。
艷陽高照,空氣中已有熱浪翻滾,桂林城的街頭一片冷清,往日的熱鬧繁華蕩然無存,天氣炎熱固然是原因之一,更主要是因為城門緊閉,內外斷絕,難免造成緊張的氛圍,百姓們除了添置些食物外,很少有人敢冒然上街,免得招來不必要的麻煩。
東門的守軍懶洋洋的鉆在門洞里,他們并非趙布泰的人馬,而是桂林城原本的守軍,從明軍變成了清軍,對他們而言并無太大的區別,只要有飯吃,有命活,誰當皇帝都是一樣。
明末年間,除了邊軍還算勉強能戰,各地衛所官兵幾乎全都糜爛不堪,更不用說一般只用來維護治安的地方守軍了。
平日他們還需檢查進出城的人群,現在四門緊閉,百姓們出入受限,他們也難得清閑,相互扯皮打發著時間。
忽然,有馬蹄聲傳來,城門口的官兵見到一匹駿馬朝他們飛馳而來,連忙打起精神,只因過來的駿馬遍體黝黑,四蹄卻純白如雪,一眼就認出這匹馬是府尊大人的坐騎。
門洞中走出一個武將,比起其他散漫的軍官,此人身姿挺拔,神色肅然,每走一步身上的鐵甲都會發出鏗鏘之音,明明沒有戰事卻穿戴重甲,在旁人看來威武之余也顯得十分突兀。
守城的官兵們已經見怪不怪了,自從二年前,這武將被府尊大人委命負責城中防務后,他出勤在外必穿重甲,哪怕炎炎烈日也從不卸甲。
武將名叫蕭明,行為看似古怪異常,平日倒也為人和善,只是他在軍紀的要求上十分嚴明,懲處手下毫不留情,官兵們哪怕做錯一點小事,都免不了一頓鞭子伺候。
在眾人的簇擁下,蕭明昂首踏步而出,揚臂攔下了駿馬,拱手道:“公子前來所謂何事?”
騎在駿馬上的不是知府大人,而是他的幼子,陸安道。
陸安道長相秀氣,鬢若刀裁,眉如墨畫,好一個翩翩佳公子??纱藭r他滿頭大汗,面紅氣喘,眼中盡是焦急之色,見到蕭明他并未下馬,已經急聲道:“蕭將軍,十萬火急,家父讓你立刻回府,有要事與你相商?!?p> 蕭明心中微震,他從未見過陸安道如此模樣,陸安道雖然只是府尊大人的幼子,可他天資聰穎,能文善武,極受府尊大人器重,年初成婚后,府中大半產業都交給了他打理,日后極有可能取代他的幾位兄長,繼承家業。
陸安道是個人才,也是個有膽魄謀略的人,能讓他驚慌失措,并親自被派來找人,可見府上一定是出了大事。
蕭明沒有遲疑,牽過一匹馬就隨陸安道而去,行至半途,他語帶驚疑道:“何事如此緊急?”
陸安道一臉慘然,說道:“城中數十萬生靈,怕是在劫難逃了?!毖援叄R鞭狠命的甩出,胯下的駿馬吃痛之下,發出一聲刺耳的悲鳴。
蕭明臉色劇變,不再多問,然而在戰馬奔馳之中,他神情雖然凝重無比,可眼中卻隱隱閃過一絲莫名的亮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