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柯在飯店里訂了一個豪華包間，桌子大的幾乎占滿半個房間。

　　兩個不安的老人坐在周小柯對面，提不起筷子來。他們身上穿的是嶄新的名牌毛衣和外套，神情卻局促不安。這時老頭猶豫地站起來，夾了一塊北京烤鴨放到老太太碗里。老太太開始不停地拽扯老頭，嘴里念念有詞地責(zé)怪，聲音卻不敢太大。

　　周小柯煩躁地放下筷子：“爸，媽，別丟人了好不好。這些菜都不值什么錢，你們放心吃就行了！”

　　“小溪，”老頭囁嚅地叫著周小柯的小名，“爸媽......爸媽是擔(dān)心你，想來看看你。這些菜我們都不喜歡吃，以后你別亂花錢了，你媽媽做的老臘肉也很好吃！”

　　周小柯不耐煩地嚷，“你們要是承受不起，我現(xiàn)在訂機票，送你們二老回家！”

　　“別......”

　　“喂？小劉，給我訂兩張最快飛云南的機票，頭等艙。你再去買些老人家穿的衣服，還有補品，一起托運過去?！?p>　　不等周爸爸說完，周小柯就撥通電話安排起來，這一切都好像她是不可違抗的命令。

　　周爸爸坐在椅子上，周媽媽掏出口袋里的塑料袋開始裝起那盤北京烤鴨來。

　　“媽！”

　　周小柯喊起來，跑過去將周媽媽手里的塑料袋奪過來扔在地上。

　　“剛剛讓你們吃的時候為什么不吃！我說了我有錢，咱們有錢！”

　　“小溪......這，這都還沒吃過，倒了浪費......”周媽媽蹲下去撿那個袋子，周小柯倔強地又奪過來扔得更遠。

　　周爸爸扶住老婆，看著女兒倔強得紅了眼眶的樣子：“小溪，你媽媽前兩天聽村里人說你出事了，非吵著來看看你，你讓我們多陪你兩天吧！”

　　“我不需要你們陪！你們回去，馬上回去！”周小柯又抓起電話來撥通，“小劉，你現(xiàn)在叫人開車來酒店！”

　　周爸爸見女兒性格如此倔強，無奈的搖搖頭，扶著周媽媽坐下。

　　周媽媽淚盈盈的眼里全是當(dāng)年周小柯在普洱河旁陪她洗衣服的樣子。

　　“我采花來渡小溪，阿媽喚我來洗衣

　　阿哥生的白又嫩，幾家阿姐心上人

　　......”

　　周小柯住在苗寨里，嘴里唱的是前兩天寨里的人們編的歌，她最大的樂趣就是望著家鄉(xiāng)坡下的那條小河，悠悠地唱出最愛的歌。

　　“阿姊家的老二生的好??！人又機靈，嗓門也清澈的很！”周媽媽的妹妹到家里來做客，看著蹦蹦跳跳的周小柯。

　　“噢喲，你是不曉得，躁起來跟男娃子一樣，煩人得很！”周媽媽笑瞇瞇地說。

　　“姨娘不對，哥哥比我漂亮，哥哥生得好些！”周小柯從房里露出半個腦袋說道。兩個大人因她這番話笑的合不攏嘴。

　　周爸爸提著魚和周棣一起回來，聽見屋里笑聲傳出來，周爸爸說：“一定是你妹妹又說了啥子好耍的話，你媽媽才這么開心?！?p>　　周棣笑著點點頭。

　　“小溪！”周棣進了屋就喊她的名字，周小柯一溜煙從屋里跑出來，蹦到她哥哥身上。

　　周棣抱起妹妹，故做吃力：“哎喲，媽媽，小溪吃得太好了，重的跟豬一樣！”

　　周小柯聽了這話在哥哥懷里打滾：“我不是豬，我不是豬！”

　　大人們又笑起來。

　　轉(zhuǎn)眼過去六年，周小柯出落得亭亭玉立，白凈的臉上一點瑕疵也沒有，個子也蹭蹭往上長，都快到周棣肩膀了。

　　那條小溪邊，周小柯放開嗓子唱女孩子都會唱的民歌，偶爾有男孩子聽到了，對上一兩句，女孩子就會害羞臉紅。周棣滿足地看著妹妹，他今年十八歲，妹妹十四歲。家鄉(xiāng)環(huán)境好，爸爸媽媽身體康健，學(xué)業(yè)催的也不緊。

　　“小溪，你以后想不想走出這片大山？”周棣突然問。

　　“不想。有爸爸媽媽還有哥哥，我想永遠在寨子里?！敝芐】屢艿剿磉呑?。

　　“女孩子以后要嫁人的喲！”周棣摸了摸她的頭。

　　“我不嫁，要嫁......就嫁給哥哥好了！”周小柯笑嘻嘻地說。

　　“那可不行！”周棣板起臉來。

　　翌日暴雨。

　　寨子里的街道被雨水淹過腳踝，周小柯拿著電筒踉踉蹌蹌地跑過小巷。

　　哥哥出去看田，一定沒帶傘。

　　跑著跑著，周小柯不小心踩上一片青苔，一個趔趄摔倒在地，雪白的上衣被雨水浸透，裹著斑駁的稀泥。手里的傘被摔出兩米遠，她瘸著腳去拿，卻被突然竄出來的人影踢得更遠。

　　雨水順著衣領(lǐng)流進脖子，淌過脊背。周小柯冷的瞬身哆嗦，順著雨水抬頭看那人。

　　“喲。這不是周家的丫頭嗎。”那人興奮地搓著手掌，邊踱邊笑：“平時都說周家的丫頭以后不知道便宜了誰，沒想到今天被老子碰上了，哈哈哈哈哈哈......”

　　周媽媽在回寨的路上突然心絞疼了一下，她喊住前面的周爸爸：“老公，趕緊回去，我心慌！”

　　周爸爸聽了后加快腳上速度，蹬著自行車朝家的方向前進。

　　“啊——！”周小柯尖叫著往回跑，被那人一把扯住衣領(lǐng)抓住，在她臉上亂親，手上動作也愈來愈狠。

　　“媽媽，媽媽！哥哥，爸爸！哇......”周小柯瘋狂地掙扎，喊著家人的名字。

　　這人將周小柯往屋子里拖拽，她死死地抱住屋外的木柱子，那人急的火燒火燎，準(zhǔn)備撕扯周小柯的衣服時，周棣回來看到這一幕。

　　看見妹妹渾身濕透，哭得如此凄慘，周棣心里頓時火起，操起手里的鐮刀就走過去：“龜兒子，干啥子！”

　　“哥哥！”周小柯看見希望，立即轉(zhuǎn)頭去咬那人，那人吼著：“別過來！你今天敢壞老子好事，以后老子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周棣置若罔聞，上前去一腳將那人踢開，周小柯失去控制一屁股摔坐在地上。

　　周棣將妹妹抱起來，反復(fù)詢問有沒有事，確定無礙后正想扭頭繼續(xù)教訓(xùn)那人，沒想到那人從旁邊摸出一把鋤頭來，順手就往周棣頭上掄去。

　　隨著周小柯的一聲尖叫，周棣應(yīng)聲倒地。

　　“哥哥——！”

　　周棣倒在她腳邊，周身抽搐，后腦勺漫出觸目驚心的血來，順著雨水往家的方向流去。

　　那人被這陣勢嚇到，手一軟扔了鋤頭跑開。周小柯抱著哥哥，雨水混合著血水浸在那間白色上衣上。

　　天空劈下來一陣驚雷，寨子里有老人家應(yīng)聲笑開。

　　“麥子要開始長咯！”

　　周媽媽順著坡往上走，看見路邊流下的水有些紅，心里又絞痛一陣。

　　“阿哥生得白又凈，小溪心里歡又喜，歡又喜喲......”

　　周媽媽加快腳步上坡，轉(zhuǎn)彎進了巷子，見了周小柯和周棣，眼皮一翻暈死過去。

　　周爸爸扔掉車，撲通一聲跪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