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4 冤家路窄
非墨出門后,屋內便陷入了寂靜,暮色降臨,正是丞相府中忙碌得準備晚宴的時候,可慕顏卿卻將自己擂鼓一般的心跳聽得真切。
捂著自己有些發紅的臉,慕顏卿又羞又憤,前世的她就已經被連清出賣又殘忍殺害,怎的今生不過因為思及裴宴允一句話就心神不寧了?
“那次他解救我也不過是湊巧,更何況他也是為了自己的安全才施以援手,即便沒有他,本小姐如何不能脫困了?哼,天下的男人一般黑,安知他會比連清好上多少?”
話雖如此說,可慕顏卿腦海中那雙湛藍的眸子與擔憂的神情卻是無論如何都揮之不去了。
夜色四沉,眼看就是無歡城宵禁時刻,非墨正要伺候慕顏卿洗漱睡下,卻發現小姐此刻一雙杏眼圓睜,一瞬不瞬的盯著自己。“非墨你今日可是答應好了的,要帶我去春風十里。”
“……”非墨當真是后悔今日為何多嘴跟小姐說起來夫人之事,最后終是禁不起慕顏卿的軟磨硬泡,無可奈何的給她換上了衣衫。
二人假扮出門給大公子采買藥材的小廝,心懷忐忑的出了門。
馬車上非墨伺候慕顏卿換了衣衫,見小姐臉上神情復雜,既糾結又興奮,時而激動時而憤恨,忍不住勸慰道:“小姐您也別高興的太早,說不定我們到了連夫人的面都見不上。”
聞言慕顏卿的肩膀馬上塌了幾分,低聲道:“見不到便見不到吧,這好歹也是我的一個念想。”
談話聲中,馬兒嘶鳴一聲,停在了春風十里側門口。
“小姐,車到了。”
簡單的一句話讓慕顏卿的心跳乍然間又快了幾分。
可甫一下車,慕顏卿的眼睛不由得瞪大了幾分,只因為她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正是這幾日不見的裴宴允。
裴宴允此刻正要上馬,見到她時先愣了一下,轉而忍不住笑出聲來,拱手道:“當真是有緣千里來相會,公子好興致,來春風十里是要聽曲兒,還是有意中的姑娘?”
他的腔調不似無歡城人字正腔圓,可聽起來卻多了一分怪異的親切。
慕顏卿一開始心跳還驟然頓了一瞬,雖則眨眼間可心頭早就掠過了無數個想法,譬如該如何跟他解釋自己到這里來的原因,或者如何與他打招呼,可聽裴宴允如此說,心中不由得升騰起一股無明業火,果然天下的男人都這般齷齪,面上裝得再風.流雅致,不也是這里的熟客么?!
慕顏卿板起臉來,冷冰冰的惜字如金:“找人。”
這話讓裴宴允笑的更加夸張,長長的睫毛蓋住了深邃如海的雙眼,熟稔的伸手攬過她的肩膀,道:“公子當真是好雅致,那我今日便陪同這位公子,好好的找找人,如何?”
裴宴允一攬上她的肩膀,便聞到了一股馥郁香味。
許久不見,這味道讓他心旌蕩漾,若不是在大庭廣眾之下,他當真會將她狠狠的抱在懷里,訴說自己的相思之苦。
慕顏卿掙脫了幾下,卻發現自己當真如同螻蟻撼大樹,無奈之下也只能任由他擁著自己朝著春風十里內走去。
春風十里是勾欄街上最為有名的一家,夜色還未完全降臨便一片燈火闌珊,語笑嫣然,隔著條街都能聞到這里的脂粉味兒。
慕顏卿從未來過這種地方,因此也未看出有什么不妥,可一進門,就感覺到裴宴允攬著她肩膀的手又增大了幾分力度,竟讓她的心中莫名心安稍許。
一走進大門,慕顏卿就忍不住更吃了一驚。春風十里內裝潢富麗堂皇,珠光寶氣得俗氣卻美麗。幾可比擬白日的夜明珠下考究的擺著幾張八仙桌,每張八仙桌上都鋪著繡滿繁復花朵的桌布,一看便知價值不菲。
大廳正中央有一把擺成‘龍椅’模樣的案幾,大喇喇坐在那里被眾多衣衫不整的美人兒環繞的人,她也熟悉異常——連清。
無怪乎這里會被‘清場’,原來是太子殿下到了。
連清見裴宴允去而復返很是驚訝,在看到他身后竟然跟著一個絕色少年時,眼神中便不由得流露出來幾分貪婪,接過身邊美姬遞過來的葡萄,怪笑著道:“怪不得宴兄瞧不上我們春風十里的姑娘,卻原來是個喜歡走后-庭的!”
此話一出,春風十里的姑娘們都吃吃的笑起來。
慕顏卿雖然不知道他這話是什么意思,但是看到眾人下流的眼神,自然也就知道了連清當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來。
連清見慕顏卿臉色緋紅,心中沒來由的一動,道:“本宮雖然不想奪人所好,可當真也想嘗嘗,這后-庭是什么滋味……不知道宴兄可否愿意,將這小兄弟讓給我玩幾天?”
慕顏卿一聽到他這么說,心不由得便提起來。
自她進來起,裴宴允還沒說過一句話,他們兩個今天都出現在這里定然不是巧合,若是他們二人暗中有什么交易……
慕顏卿越想越是心驚,生怕裴宴允答應了他的請求,不由自主的扯了扯裴宴允的衣袖。
裴宴允感知到她的小舉動,嘴角不由得彎起來。
他還以為丞相府七小姐當真是天不怕地不怕呢。
裴宴允心中對她如此依賴自己很是受用,不顧連清狠辣的眼神,笑著道:“實不相瞞,他是跟了我好幾年的小廝,我們二人就像是親兄弟一般。他是因家里鬧饑荒,從西茗國逃到了東燕,聽聞我這次要來西茗國,求了好久,他這次來,其實是來尋親的。”
“逃荒?”連清臉上的嘲諷意味很是濃厚,銳利的眼神仿佛捕捉獵物的猛獸:“本宮倒是不知道,東燕國什么時候鬧過饑荒?”
“太子殿下想必沒有去過蒙山吧?那里可是每年都有餓死的人。”裴宴允嘆息了一聲,道。
“蒙山?那窮山惡水的地方,如何能生出這樣水靈的人兒?”連清起身走到慕顏卿身邊,見她仍舊朝著裴宴允的方向躲去,眼神里陰冷越發明顯,道:“既然是來西茗國尋親,如何不拜托本宮?本宮認識的人,可是要比東燕皇子認識的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