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忘聲的眼睛已經(jīng)(jīng)能感受到光亮了，祁以歌打算等他眼睛全好了再教他東西。
為了當(dāng)(dāng)一個(gè)(gè)合格的師父，祁以歌每天也沒(méi)閑著，練劍也比以前更加認(rèn)(rèn)真，更是主動(dòng)(dòng)向左丘延請(qǐng)教，進(jìn)(jìn)步神速。
孟知初對(duì)(duì)祁以歌說(shuō)過(guò)，立身先立德。他也總是能夠在合適的時(shí)(shí)候讓她知道并理解這些道理。孟知初是個(gè)(gè)好師父，除了他心中最深處的秘密，幾乎毫無(wú)保留的都教給了祁以歌。
其實(shí)(shí)祁以歌理解，孟知初和殷知漁只是站在了不同的立場(chǎng)，很難說(shuō)誰(shuí)對(duì)(duì)誰(shuí)錯(cuò)(cuò)。她有一點(diǎn)(diǎn)內(nèi)(nèi)疚，但當(dāng)(dāng)時(shí)(shí)生死關(guān)(guān)頭，也幾乎是本能的站到了殷知漁這邊，這一步一旦踏出，就不能再回頭了。其實(shí)(shí)祁以歌也沒(méi)想過(guò)回頭，做出選擇后，最不需要的就是后悔，她只要想如何走好這條已經(jīng)(jīng)開(kāi)始的路就好。
這天，祁以歌起床打開(kāi)窗，發(fā)(fā)現(xiàn)(xiàn)今天的天氣比往日要涼爽許多，于是叫上周有匪和陳家兄妹一起到瘦西湖泛舟。
人們可能都為了抓住夏日里這一份難得的涼爽，都紛紛出門(mén)游玩。
瘦西湖上還有一些霧氣，天還沒(méi)大亮，只有幾縷微弱陽(yáng)光撒在煙霧繚繞的湖面上，頗有幾分人間仙境的意味。
他們租了一艘畫(huà)舫，船上有船夫，還有個(gè)(gè)善琵琶的姑娘彈著《陽(yáng)春白雪》。色調(diào)(diào)明亮，旋律清新，活潑輕快而具有推動(dòng)(dòng)力的節(jié)(jié)奏，描繪了萬(wàn)物生機(jī)(jī)，春意盎然的景象，讓人耳目一新。
周有匪想起當(dāng)(dāng)初在船上的經(jīng)(jīng)歷，心里還有些發(fā)(fā)怵，祁以歌和陳星勸了好久，軟硬兼施才把她帶上船。
蘭鶯給她們煮了茶，大家在船艙里喝了幾周有匪杯茶，聊了一會(huì)(huì)兒天才站到船頭觀賞瘦西湖景色。
隨著時(shí)(shí)間的推移，湖面上的游船愈發(fā)(fā)多了起來(lái)。祁以歌看到有坐在船頭彈奏樂(lè)器的姑娘，有戴著面紗宛轉(zhuǎn)(zhuǎn)歌唱的姑娘，還有同他們一般，站在船頭欣賞四下景色的男男女女。
畫(huà)舫近處突然有游船加速超過(guò)了他們，船頭站著一位手持長(zhǎng)劍，氣質(zhì)(zhì)卓然的白衣男子，祁以歌覺(jué)得十分熟悉，眼睛一直盯著男子的背影。男子仿佛也感受到了身后的目光，轉(zhuǎn)(zhuǎn)身一看，祁以歌心里一驚。
是祁以清。
他怎么到這里來(lái)了？
祁以清看到祁以歌也是心下一驚，但很快目光就停留在她身旁身著男裝的周有匪身上。
祁以歌這是才注意到身旁直直盯著祁以清的周有匪，臉色蒼白毫無(wú)血色。
良久，祁以清雙眼泛紅，用近似哽咽的聲音輕聲喊到：“月卿，是你嗎……?”
月卿是誰(shuí)？
從某種方面來(lái)說(shuō)，周月卿是曾經(jīng)(jīng)的周有匪。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周家世代忠臣，擋了貪官財(cái)(cái)路，被報(bào)(bào)復(fù)(fù)誣陷，一夜之間，抄家入獄流放斬首，周家眾人連辯解的機(jī)(jī)會(huì)(huì)都沒(méi)有。
周有匪被賣(mài)到了青樓。無(wú)論老鴇如何勸導(dǎo)(dǎo)折磨她，軟的硬的都用了，她還是不愿意接客。那日冬天下了很大的一場(chǎng)雪，積雪足有三尺深，周有匪全身已經(jīng)(jīng)被打的沒(méi)有一塊好地方，奄奄一息。老鴇已經(jīng)(jīng)對(duì)(duì)她失了望，叫人用涼席把她裹了起來(lái)，扔到了后院的積雪上。
就是這個(gè)(gè)時(shí)(shí)候，她遇到了祁以清。有時(shí)(shí)候命運(yùn)(yùn)弄人，無(wú)力掙扎。
祁以清見(jiàn)到她的時(shí)(shí)候，身下大片的血液已經(jīng)(jīng)與積雪相融，周有匪臉色蒼白的躺在涼席上，已經(jīng)(jīng)感受不到呼吸。祁以清本已放棄，卻在最后關(guān)(guān)頭摸到了她微弱的脈搏。好像在哭喊，在求救。
祁以清抱著她去了醫(yī)(yī)館，醫(yī)(yī)館前排滿了人，祁以清指明要最好的郎中馬上救治她。
這是周有匪記憶里，他們的第一次見(jiàn)面。但在祁以清腦海里，卻一直記得那年在周家拜訪，自己闖禍被父親罰跪，周有匪偷偷端給他的那碗熱熱的雞湯。
她比他還要大三歲，那天也是這么大的雪，她穿著一身藕粉色衣裙，外面套著一件紅色披風(fēng)(fēng)，與雙頰邊若隱若現(xiàn)(xiàn)的紅扉呼應(yīng)(yīng)，裙幅褶褶如雪光。頭上插蝴蝶釵，墨玉般的青絲垂于胸前，美眸顧盼間華彩流溢，如櫻花般嬌俏可愛(ài)。周月卿看到跪在月光下的祁以清，走到他面前問(wèn)：你餓嗎？
祁以清是多逞強(qiáng)(qiáng)的人，何況還是在一個(gè)(gè)姑娘面前。他搖搖頭，讓她別管，說(shuō)自己一點(diǎn)(diǎn)兒也不餓，話音剛落肚子就傳來(lái)了抗議的聲音。周月卿不到一會(huì)(huì)兒就端了一碗熱雞湯放在他面前，祁以清把頭一別，我不要。她笑了笑，我又沒(méi)說(shuō)要給你喝，我這是用來(lái)喂那些不聽(tīng)話沒(méi)飯吃的小貓小狗的。
周月卿偷偷躲在門(mén)后，看祁以清端起雞湯，一口氣吃得干干凈凈。
他知道她躲在門(mén)后。祁以清在雪地里跪了一夜，她就在門(mén)后陪了他一夜。他們從金陵的春聊到清河的秋，他們聊星星聊月亮，一直聊到月亮東下，聊到太陽(yáng)升起來(lái)。他想知道她的名字，她說(shuō)，等他們第二次見(jiàn)面的時(shí)(shí)候她再告訴他。
他想到家中那支精美珍貴的蝴蝶釵，等他拿了那支蝴蝶釵再想去周家找她的時(shí)(shí)候，才發(fā)(fā)現(xiàn)(xiàn)早已人去樓空，物是人非，可他恨連她叫什么都還不知道。一晃幾年，他還是在雪地里一眼就認(rèn)(rèn)出了她。只不過(guò)她臉色蒼白，再?zèng)]有當(dāng)(dāng)年的紅暈，身上傷痕累累，遍地紅色霜花。
他慌了，他抱著她一路跑到醫(yī)(yī)館的時(shí)(shí)候，突然感到害怕，像小孩子快要失去他心愛(ài)的玩具。
他在她身旁守了一夜又一夜，他拿出自己所有的積蓄，在醫(yī)(yī)館旁買(mǎi)了一個(gè)(gè)小院子。為了請(qǐng)最好的郎中給她看病，有更多的經(jīng)(jīng)濟(jì)(jì)來(lái)源，也為了有更多的時(shí)(shí)間可以陪伴她，祁以清放棄了科舉，選擇跟隨姑母從商。
周月卿睜開(kāi)眼看到的第一個(gè)(gè)人，就是身旁眼圈青黑的祁以清。
這次，換他守著她了。
他看到她醒過(guò)來(lái)，開(kāi)心地像個(gè)(gè)孩子。郎中診脈的時(shí)(shí)候，他在旁邊陪著；喝藥的時(shí)(shí)候，他爭(zhēng)著要喂她喝；怕她無(wú)聊，他給她搜羅了各種新奇有趣的東西送到院子里；自己不能每時(shí)(shí)每刻陪在她身邊，他就找了好些婢女來(lái)陪她說(shuō)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