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素秋其人,我一直琢磨不透。她入府以來,安分守己,晨昏定省,從不在李恪面前爭寵;在水榭蛇禍,更是奮不顧身的想要保護我,從這些舉止上看,章素秋是個再賢良不過的人兒,跟她那個八面玲瓏的姐姐天差地別。可她越是這么著,越讓我疑心。我可不相信,章延年那等老奸巨猾的人,能養出個白蓮花般的女兒。
左右在殿中無聊,便命桃蕊梳妝,預備著去赴宴。青絲梳就堆云髻,插一支明月攢珠壓發并翡翠玉簪,著一襲秋霜色西子浣紗裙,執一柄小巧的竹紋團扇,向采風軒行去。
軒中已十分熱鬧,空地上擺了戲臺,正對戲臺設了宴席,府中姬妾幾乎都到了,每人一張小桌,桌上擺著各色干果和點心。
瞧見我走來,章素秋忙迎上來張羅,笑語宴宴,“再不曾想姐姐能賞臉,真真是蓬蓽生輝,姐姐請上座。”
“妹妹客氣。”我入座,環顧四周,只不見應顏。
章素秋似是猜到我的心思,笑道,“應姐姐說頭疼,在房中靜養,我只好派人送了些時鮮蔬果,聊表心意。”
我笑到,“今日妹妹生辰,這對玉鐲送給妹妹,權當賀禮。”
桃蕊呈上玉鐲,章素秋親自接了,那玉鐲是羊脂白玉,玉的品質倒是其次,關鍵是鏤空雕刻成纏枝花樣,枝葉分明,渾然天成,這等透雕的工夫十分罕見,連我也只在王府中見過一次。
章素秋是個識貨的,再三說禮重,命貼身丫鬟好生收著。
一時呈上戲單,我點了一出鬧簡,便交給其他姬妾點。喝了幾盅酒,戲子們便妝扮上,粉墨登臺。
這戲班子是雍都的名家,聲若裂帛,狀若天魔,將一出鴻門宴唱的絲絲入扣。許久不曾這樣熱鬧,姬妾們輪番上來敬酒,我不知不覺間飲了許多。
幾出戲下來,漸覺身子綿軟,雙眸餳澀,不能支撐,便由桃蕊扶著,去廂房中歇息。
桃蕊見我醉酒,忙去茶房取醒酒湯。我托腮坐在窗下,不多時,一個嬌小的丫鬟手捧銅盆走來,放在我面前的茶幾上。
這丫鬟有些眼熟,一時卻又想不起來在哪里見過。
“你是采風軒的丫鬟?”我問道。
“正是。桃蕊姐姐說夫人醉了,命奴婢侍奉夫人洗手凈面,祛乏。”丫鬟脆生生的道。
我依言湊了過去,手剛剛放入水中,便覺指尖劇痛,仔細一看,玫瑰花瓣底下,赫然藏著一尾火焰般的蛇。
那一瞬,我忽然憶起,這丫鬟在鈴蘭院中見過,彼時她穿著異族服飾,今日卻換了裝束,故而瞧著面熟,卻又沒認出來。
她是辛奴。
蛇毒很快發作,我四肢麻痹,口不能言。任由她將我裝入一口箱子。箱子闔上,很快被人轉移。眼前盡是黑暗,我聽到桃蕊的聲音,“我家夫人呢?妹妹可曾瞧見?”
辛奴淡然回答,“夫人覺得此間悶熱,去花園中吹風了。”
桃蕊再不疑惑,忙忙的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