軟轎被抬著走了一盞茶的工夫,便輕輕落了地,林暮亭正疑惑著怎么這么快就到了,金公公遂掀開了轎簾。
林暮亭環顧四周,這并不是棲梧宮,抬頭望向宮門之上的匾額——“承乾宮”。
“金公公,這是……”她有些錯愕,不是送她回棲梧宮嗎?
“娘娘這身衣裳既然穿了,可莫要辜負呀?!苯鸸Σ[瞇道,招了兩個宮人將她扶了進去。
原來這件衣裳是此用意。
一直跟著的云舒不知何時不見了蹤影,見林暮亭顧慮,金公公解釋道。
“娘娘不必擔心,老奴讓云舒姑娘先回棲梧宮了,今夜娘娘就在承乾宮歇息吧。”
宮人將她扶到了內殿的軟榻上,金公公讓人奉上熱茶后便都退了下去,只留下了林暮亭一人在內殿。
林暮亭顧不上喝茶,掃視著內殿的一切。
金漆龍紋香鼎中燃著不知名的香,大約是安神靜氣的,混著極淡的沉香味,林暮亭只覺得好聞。
內殿的陳設并非林暮亭想象中的那般莊重嚴肅,略顯簡單,架子上多擺著書籍,少有貴重玉瓷器,更書香氣了些。
身旁軟榻的小茶幾上,還擺著一盤未下完的棋,是新的殘局,林暮亭僅僅簡單的掃了眼,便知是吳昭,或者她又該叫陛下,他的手筆。
閑來也無事,與其擔心一會兒會發生什么,該說些什么,不如現下靜一靜心來得好。
林暮亭順勢拿起白子,研究著這盤殘局。
茶幾上的燭火搖曳,未幾便燃去了一半。
屋門“吱呀——”一聲打開,又被關上。
沈承云款步進來,繞過屏風,映入眼簾的便是一襲紅衣的林暮亭支著頭瞌睡的模樣,腿上蓋著一塊披風,手里還捏著枚棋子。
在她快要垂下頭時,沈承云伸手接住了林暮亭的腦袋,不成想反倒弄醒了她。
林暮亭睡眼惺忪,一睜眼便看見了身前的沈承云,頃刻醒了神,掀開身上的披風就要行禮,全然忘記了自己身上還有傷。
即將因疼痛跌倒時,沈承云眼疾手快扶住了她,隨后又在軟榻茶幾的另一側徐徐坐下。
“受傷了就別亂動了?!?p> 林暮亭全然不知該如何回應沈承云,畢竟眼前之人已經不再是守院人吳昭,而是當今皇上沈承云。
見林暮亭低著頭無言,沈承云睨了一眼棋局,下得有些雜亂,破綻諸多,想也是林暮亭心不曾靜下來,又端視著她的面容問道:“為何不說話,可是我嚇著你了?”
“此前在別院,嬪妾多有不妥之處,還望陛下贖罪?!?p> “這里沒有別人,阿酥,你不必同我如此?!?p> 沈承云一改人前威嚴,多了些少年柔情,起身將林暮亭橫打抱起,走到床前,穩穩地將她放下,親自替她卸釵環和綰著的墨發。
“咔噠——”
沈承云從床邊暗格中取出一個瓷瓶,坐在林暮亭身邊,褪去了她的羅襪,將瓶中的藥油倒在手心中搓熱,捂在她扭傷的腳踝上,無比輕柔地按揉著。
“陛下?!”林暮亭驚呼,被沈承云的舉動著實嚇了一跳,她怎么敢讓皇上替她揉腳?
想縮回自己的腳,卻讓沈承云緊緊的握在手里,只能被迫享受著他的溫柔情意。
“漣漪送的天凝玉露膏你就留著吧,幼時她也是時??呐龅男宰?,那東西對去除疤痕確實奇效?!?p> 沈承云余光打量著林暮亭這身裝扮,紅色很是襯她的明媚,道:“阿酥,這身淡降紅色的宮裙你可喜歡?”
現在的林暮亭心情十分復雜,與吳昭相識這些日子以來,她很有幸能識得這位棋友和知己。
可一但轉變成了沈承云,林暮亭又該以什么樣的身份去面對?
棋友知己?
還是君臣?
思量許久,林暮亭沉了口氣,終于鼓起勇氣,抬起頭盯著沈承云雙眸,故作嬌嗔地問道:“您聲聲喊嬪妾阿酥,那嬪妾究竟該喚您吳昭,還是陛下?”
“無人之時,當然是阿昭,”聞言,沈承云彎唇,接著認真地解釋道,“我不是有意瞞著你,阿昭是母妃起的小名,除了她,只有你可這般喚我?!?p> 他將林暮亭受傷的腳輕輕地放下,俯身上前,單手攬上林暮亭的腰身,弄得她因有些癢而出了聲。
“阿昭……”
沈承云帶著有溫熱的手指撫摸著林暮亭眼角小小的凹痕,輕聲說:“這里的疤已經好了,阿酥還記不得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