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點開相冊,手指無意識地滑動。里面大多是工作相關的文件截圖和資料照片,翻到很后面,才出現幾張模糊的、像素不高的舊照片。其中一張,是在某個陽光刺眼的午后,學校的操場上,一個穿著藍白校服、扎著馬尾辮的女孩側影,正蹲在地上看什么,只露出小半張白皙的側臉和長長的睫毛。那是很多年前,他用某個舊手機拍下的,像素很差,卻一直沒舍得刪。
他盯著那張模糊的側影看了很久,拇指輕輕拂過屏幕,眼神復雜。重逢后的徐緩緩,褪去了少女的青澀,眉眼間多了份沉靜,偶爾流露的迷糊和倔強卻和記憶中別無二致。她在他家里做飯、打掃、等他回來,甚至……在門口睡著。這些畫面交織在一起,形成一種奇異的、讓他感到陌生的“家”的暖意。他習慣了獨來獨往,習慣了用冷靜和疏離包裹自己,她的闖入,像一顆投入冰湖的石子,激起的漣漪遠比他預想的要深、要久。
他清楚地感覺到了自己的失控。看到她和余涵在一起時的煩躁,聽到她在酒吧時的焦灼,在車里靠近她時幾乎要破籠而出的沖動……這些情緒洶涌而陌生,讓他感到棘手,甚至……有些恐懼。他習慣了掌控一切,包括自己的情緒。但現在,面對徐緩緩,他引以為傲的自制力似乎正在節節敗退。
他害怕這種失控。害怕一旦放任自己沉溺,最終換來的會是無法承受的失去。當年他被迫離開,杳無音訊,將她獨自留在原地。如今他回來了,她的生活里已經有了新的軌跡,新的……可能對她好的人。他憑什么認為她還在原地等他?憑什么認為她能接受一個曾經“拋棄”過她的人?
那句“我不喜歡”脫口而出時,他幾乎立刻就后悔了。太露骨,也太危險。這無異于將自己置于一個被動的、可能被審視甚至被拒絕的境地。所以他立刻用“房東”的身份和“安全”的理由將其包裹起來,試圖掩飾那泄露出來的一絲真心。
他煩躁地按滅了手機屏幕,身體向后陷入沙發靠背,閉上眼睛。黑暗中,感官卻更加清晰。他能聽到隔壁房間里極其細微的動靜——大概是緩緩在洗漱,水流的聲音,還有她似乎不小心碰掉了什么東西,發出一聲小小的驚呼,隨即又歸于平靜。
這細微的聲響,奇異地撫平了他心底翻騰的焦躁。至少,她現在就在隔壁,觸手可及。這個認知帶來一種近乎虛脫的安心感。
他需要時間。需要想清楚,自己到底想要什么,又能給她什么。更需要……確認她的心意。在沒有把握之前,他不敢再輕易往前一步。天蝎的驕傲和骨子里的謹慎,讓他本能地選擇繼續維持現狀,即使這現狀如同行走在薄冰之上,煎熬無比。
隔壁房間里。
徐緩緩背靠著冰冷的門板,心臟還在怦怦直跳。她抬手捂住自己滾燙的臉頰,剛才在車里、在門口,程宇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像是慢鏡頭一樣在她腦海里反復播放。
他靠過來時,她幾乎以為……他要吻她。
這個念頭讓她渾身發燙,羞恥感如同潮水般涌來,卻又夾雜著一絲隱秘的、連她自己都不愿深究的期待。她用力甩甩頭,試圖把這個荒唐的念頭甩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