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緩緩！你清醒一點！”她低聲對自己說，“他只是……他只是作為房東在管你！對，就是管你！嫌你安全意識差！那句‘不喜歡’……肯定也是不喜歡你去酒吧那種地方！”

　　她走到書桌前坐下，拉開抽屜，那個通體翠綠的玉鐲靜靜地躺在絲絨布上，在臺燈下流轉著溫潤的光澤。程媽媽溫柔的話語又在耳邊響起：“……我們緩緩是個勇敢的孩子啊……”“……不勇敢的緩緩就需要別人來保護呀……”

　　她拿起玉鐲，冰涼的觸感讓她稍微冷靜了一些。程宇今晚的行為，真的僅僅是因為“房東”的責任嗎？他那句低沉又帶著警告的“不安全”，還有在密碼鎖前那句看似隨意的“密碼沒換”……這些細小的碎片拼湊在一起，指向一個讓她心慌意亂又不敢確信的方向。

　　她想起他扯松領口時露出的那一小片肌膚和清晰的鎖骨線條，想起他深潭般望不到底的眼睛里那一閃而過的、她看不懂的復雜情緒……那里面，會不會也有那么一絲……是和她一樣的掙扎和悸動？

　　可是，他們之間隔著的，不僅僅是五年的空白。他是辰利的程總，年紀輕輕就掌控著龐大的商業帝國，他的世界是她這個還在象牙塔里掙扎、對未來充滿迷茫的大學生完全無法想象的。而她的那些小心翼翼、那些患得患失、那些藏在短信里從未得到回應的軟弱……在他面前，是否顯得太過幼稚和可笑？

　　她摩挲著冰涼的玉鐲，心底一片茫然。符茯總說她太慫，蘇盈盈暗示她程宇對她不一般，連程媽媽都……可是，萬一呢？萬一是她自作多情，萬一他只是出于習慣性的照顧或者某種她不明白的責任感呢？捅破這層窗戶紙的后果，她承受得起嗎？還能像現在這樣，住在一個屋檐下，吃他買的早餐，坐他的車上下班，甚至……在深夜的客廳里一起看電影嗎？

　　她害怕。害怕失去現在這份難得的、帶著暖意的“同居”生活，害怕看到他眼中可能出現的疏離甚至憐憫，更害怕……連朋友都沒得做。

　　手機屏幕亮了一下，是余涵發來的消息：【緩緩，安全到家了嗎？今天和你聊天很開心：）】

　　后面還跟著一個憨笑的表情包。

　　看著這條信息，緩緩的心情更加復雜。余涵的喜歡是坦蕩的、直接的、帶著校園陽光氣息的，沒有程宇那種深沉難測帶來的壓迫和悸動，卻也讓她感到一種輕松的安心。她知道自己對余涵沒有那種心動的感覺，但至少，和他相處，她不必如此患得患失，不必如此小心翼翼地揣測對方每一個眼神、每一句話背后的深意。

　　她疲憊地嘆了口氣，將玉鐲小心地放回抽屜深處，仿佛也暫時將那些剪不斷理還亂的心緒封存起來。她給余涵回了個【嗯嗯，到家了，今天謝謝你，也早點休息！】附帶一個可愛的晚安表情。

　　關掉臺燈，她把自己埋進柔軟的查理被子里。黑暗中，感官似乎更加敏銳。她能聽到客廳里似乎傳來極其輕微的腳步聲，然后是他房門被輕輕關上的聲音。

　　他回房間了。

　　一墻之隔。那么近，又那么遠。

　　緩緩閉上眼睛，酒精帶來的微醺感已經被復雜的情緒沖刷得一干二凈，只剩下清晰的疲憊和一種沉甸甸的、名為“程宇”的心事，壓得她幾乎喘不過氣。

　　明天……就要開始收拾行李準備回學校了。這個短暫得如同偷來的夏天，這個充滿了意外重逢、尷尬相處、微妙拉扯和無數心動的“同居”生活，就要結束了。

　　結束之后呢？她和他……又會怎樣？

　　這個沒有答案的問題，伴隨著窗外清冷的月光，沉沉地壓在她的心頭，讓她輾轉反側，久久無法入眠。而墻壁的另一邊，同樣未眠的人，或許也在被同樣的問題困擾著。

　　夜，還很長。屬于兩個驕傲又膽怯的天蝎的、無聲的拉鋸戰，在各自的心房里，才剛剛進入最膠著的階段。誰先低頭？誰先開口？或者……就這樣沉默地錯過？

　　答案，藏在即將到來的黎明之后，也藏在兩顆明明靠近卻又各自畫地為牢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