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到了操場,江鶘突然鬧肚子。
“哎喲!不行,張揚,我要上個廁所,你先去吧……”江鶘說著朝教學樓跑去。
大家跟據教官要求,自己報了參賽項目。而天真的江鶘竟然報了一百米!真佩服他自不量力的勇氣,不過我更期待他在跑道上狂奔時滿臉的橫肉一顫一顫的樣子。
夏天太陽的熱情總是讓人難以消受,窗外喧囂的蟬鳴更是讓人心煩意亂。
因為明天就召開運動會,所以學校今天很早就把我們全都“放羊”了。
今天我破天荒地沒騎車,而是徒步走回家,上天橋時我習慣了走中間的自行車道。
我一踏上自行車道,身后就刮起了溫柔的狂風,我絲毫沒用力就被這陣長風一直推著上了天橋。這種感覺讓我愛上了天橋,風從領口袖口鉆進衣服里,涼涼的也癢癢的。
我愛夏天,除了因為浩瀚無垠的星空,更是因為懷念天橋頑皮可愛的烈風。
老媽今天破天荒地買了我夢寐以求的高樂高。說真的,我還挺懷念小時候一邊喝高樂高一邊看《小神龍俱樂部》的歲月,那時候的快樂天真地不摻一絲雜質。零食喂飽了肚子里的饞蟲,動漫滿足了我們對幸福的所有期待。
星期六,學校召開夏季運動會。寫通訊稿是運動會的優良傳統,王立宏早有準備。一周前,他就強制每人必須交二十篇,每篇一百字。
于是我墊著復寫紙,照著作文書《應用文大全》中的通訊稿范文蹭蹭蹭地寫了一沓子。
“張揚,你這拿復寫紙寫的吧?”陳默問道。
“噓!低調!”我示意她小聲。
“你這夠賊的啊!”陳默說道。
無聊的運動員“繞圈”入場式之后,主席臺各位領導坐得穩如泰山。
“尊敬的領導,各位老師、同學,在這鳥語花香、欣欣向榮的日子里,我們迎來了臨川一中一年一度的夏季運動會……”主席臺上高升吧啦吧啦地念著開幕詞。
五星紅旗與運動會會旗以及奧林匹克五環旗一起在空中飄揚著。
原本生龍活虎的我們,站在日頭底下都無精打采了。
“我宣布,臨川一中第五十八屆運動會開幕!”不知什么時候換成了校長講話,總而言之,各位領導都心滿意足的過完了官癮,大家鼓起了掌——終于叨叨完了,老子腿都快廢了。。。
突然,潘瑋柏的《快樂崇拜》響起來。動感的音樂一下下撞擊著大家的耳膜,一群穿著“簡單”的女生排著隊入場,跳起了火辣的開場舞。
周圍的男生們腎上腺素瞬間飆升,一個個興奮的像磕了藥。勁歌熱舞一下子點燃全場。
“張揚,你看,女神沈婉儀!”高明說道。
“這個高明,陳默就站在我旁邊,這不是讓我難堪嘛?”我腹誹道。
果然,陳默說到:“女神?”
“不是,你才是我女神,她充其量一女神經!”我嘴一下變得特別笨。
陳默使勁兒踩了我一腳,撂下一句“寧可相信世上有鬼,也不能相信男人那張嘴”,然后得意地走向觀眾席。
我一下吃痛,抱著右腳一下下跳著。
“張揚?你這是要‘斗雞’(一種撞拐游戲)嗎?”丁湘問道。
我一下“破功”,笑了出來,人差點摔倒。
第一個比賽是男子一百米。聽到廣播后,江鶘拿著學生證自信滿滿地跑去檢錄。
江鶘他們站在起點,雖然不厚道,但我還是要說:遠處的他看上去真像個馬上要爆掉的球。
發令槍一響,江鶘兩側的選手“離弦箭”似的飛奔而去,望著他們的背影,江鶘內心是絕望的。
哎,沒辦法,自己選的路,跪著都要跑完。
江鶘咬緊牙關,帶著沉重的軀體拼命向前跑去,果然毫無意外、輕輕松松地——被淘汰了。
看臺上,毓靈在看到江鶘百米沖刺的時候,竟然害怕地用雙手蒙住了眼睛,嘴里卻不停叫嚷著:“天吶,我都不敢相信江鶘竟然跑一百米!”
賽后,苗唐問他是不是瘋了。
江鶘說道:“只怪當初太年輕,我以為一百米是最短的,又對‘爆發力’這種東西自我感覺良好,所以坑了自己,一把辛酸淚,想想都后悔……”
我在觀眾席憋的實在難受,就下去轉了轉。
沈婉儀在后面拍了下我肩膀,然后蹲下。
我一回頭就看到她,說道:“幼稚鬼!”
沈婉儀穿的太過簡單,這倒讓我有些不好意思了。
“你快去換件衣服吧!你看大家都在瞅你!”我說道。
“怎么,你吃醋了?”沈婉儀問道。
“吃你個大頭鬼!”我腹誹道。
“好好好,我吃醋,大小姐您能換件衣裳嘛,就當我求你了。”我哄她道。
總算支走了沈婉儀,鐘晴卻又冒了出來。
“張揚!”鐘晴一向是個開朗的女孩兒,可今天她顯得有些拘謹。
“你怎么沒去看比賽?”我問道。
“我要走了!”鐘晴說道。
“走了?轉學嗎?”我問道。
“嗯!”她點了下頭。
“如果我走了,你……會想我嗎?”鐘晴小心翼翼地問。
“會的!別忘了,咱倆可是一起做過物理題的!”我很客套地說道。
“你真笨,我那么做只是為了離你近一點……”鐘晴小聲嘟囔著。
“什么?”我沒聽清,問道。
“我是說,那就好……”鐘晴說著流下了眼淚。
我掏出紙巾遞給她,她卻一下抱住我。我的兩個胳膊就這樣伸到半空,僵住了。
機敏如我,她的心事,我又怎么會不知道呢?可是我卻不能回應,既然給不了她幸福,又何必讓她抱有幻想。
鐘晴的那句喜歡,終究變成了藏在心底的秘密,數著十六歲花季的年輪,和這個既可愛又讓人心疼的姑娘道一句珍重,從此以后我們也只是彼此生命中的匆匆過客。
多年后也許我會不時想起自己曾經也被暗戀所感動,不管怎樣,謝謝你曾經喜歡我。
鐘晴說了句謝謝,然后跑走。我手中的紙巾被突然卷起的風吹到好遠好遠的地方,像鐘晴一樣遠到再也追不回遇不到。
很快,沈婉儀跑了過來,見我在看著天空發呆,她問道:“張揚,在看什么呢?”
“你說太陽身邊的這朵云,還是昨天那朵嗎?”我問道。
“你說什么我聽不懂,快走吧!”沈婉儀說道。
哎,跟一個比我神經還大條的人講這么文藝的話,簡直是對牛彈琴。
陳默去參加女子四百米了,我也要去檢錄男子四百米了。
跑道上,當我唰的一下沖出去時,全場沸騰。
“張揚,加油!”全班女生一齊大喊道。
感受著風的呻吟,我跑得更起勁兒了,胸膛撞上紅線的那一刻,所有人都在狂歡。
“只是個預賽,至于嘛?”高明對我說道。
“先預預熱嘛,順便提前體驗一下待會兒的勝利感!人生最重要的就是儀式感!”我說道。
不是嗎,青春就應該張揚。
“原諒我這一生不羈放縱愛自由,也會怕有一天會跌……”我哼著《海闊天空》走遠。
陳默正好與我碰在了一起:“嗨!跑得怎么樣?”
“小組前六名!”我說道。
小組賽一共就六個人,陳默伸出右手握拳,說道:“好好說!”
“好了好了,小組第一!你呢?”我服軟了。
“小組前六名!”陳默說道,然后甩頭離開。
“風一樣的男孩,你好!”沈婉儀跑來說道。
“風一樣的男孩?我嗎?”我問道。
“Of course!你是風向系的雙子座,再加上剛才四百米,簡直一陣旋風刮過,風一樣的男孩,你當之無愧!”沈婉儀說道。
“喝喝!”我撓頭笑了笑。
難怪我這么愛熱鬧,因為風是不能靜下來的,可是我這團風現在找到了一個甘心為她靜止變成空氣的人,是的,為了陳默我甘愿靜止,這樣她就永久離不開我了——這世上誰能離得開空氣呢?
我發現,自從認識了陳默,我越來越會說情話了。
夕陽如碎金子般的鋪滿了整個校園的地面,伴著一聲哨響,第一日的比賽落下了帷幕。大家意猶未盡地散去,不過不幸的是觀眾席正好是我們班的清潔區,更不幸的是今天正好輪到我和陳默值日。
“這么大一片清潔區,就我們倆掃!”陳默說道。
“你怎么不說這清潔區還救過你一次呢?”
事情是這樣的,上學期有一天英語早讀正好輪到我們組打掃清潔區,我們刻意慢悠悠地打掃,最后僥幸逃過了那次聽寫。
“是是是,可你別忘了,同樣是這片清潔區,我們被罰掃一個月的地。”
這事兒就發生在去年十月左右,當時我們組有六個人來掃這片清潔區。
因為樹葉太多了,用垃圾桶一下一下地去倒太麻煩。
于是高明便將樹葉聚在一塊兒,用打火機點著了。
沒想到忽然刮風,火勢一下變猛——整棵樹都差點燒著了。
高明見到這場景之后,組織大家滅火。事后,高明罵得我們狗血噴頭。
高明認為我們這屬于破壞公物,是蓄意放火。
我們不僅被罰寫了檢討,而且還要打掃一個月的教務處辦公室。。。
我們一邊回憶一邊掃地,就在快打掃完的時候,天空突然電閃雷鳴。
“不好,要下雨了,快跑!”我喊到。
我倆前腳剛進教學樓,大雨后腳就傾盆而下。
“好險,差點成落湯雞了!”陳默說道。
夏天的雨是個暴脾氣,來得快消得更快。很快,云散雨歇,天邊出現了淡淡的彩虹。
我們在做著清潔區的收尾工作,然后離開學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