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芳連忙撫摸季老爺子的胸口，幫他順著氣：“老爺子你別激動啊，生孩子這事哪里急得。我聽說這生男生女的也有遺傳，你看池兒她媽媽當初生了兩胎都是女孩子，可能池兒也遺傳了這生女孩子的基因了呢！”

　　這劉芳明面上是勸說季老爺子，暗地里在說季池季凌的親生母親，也就是季老爺子的原配是個生不出兒子的，這話不可謂不惡毒，別說季凌聽得眉心一跳，連一貫溫柔順從的連季池也按奈不住想要張嘴反駁。

　　“劉姨這話我就不懂了，”季凌懶洋洋的聲音響起，“初中的生物書上都說了，生男生女是看男性DNA遺傳因子，這生孩子性別看女性的思想早就被淘汰了——哦，我忘了，劉姨大字都不識一個，怕是也沒上過初中吧。”

　　劉芳沒想到季凌當面諷刺自己沒有文化，差點沒控制住自己：“你——”

　　季浩終于忍不住了，大聲喊道：“季凌你個有娘生沒娘養的，還敢說我媽沒文化，反了你了！”

　　季凌毫無懼色，任由季浩兇狠地瞪著他。

　　“夠了！”季老爺子再也聽不下去了，“張媽，菜做好了沒有，吃飯！”

　　眾人沉默著依次走到餐桌旁落座。

　　季凌主動上前牽住季池，拉著她在季老爺子的左手邊坐下來。

　　一頓飯吃得沉默壓抑。

　　季家家教甚嚴，季老爺子早年白手起家，吃過沒文化的虧，后來專門請了人培訓禮儀。季凌他們在家庭教師嚴格的教育下長大，吃飯時別說像中式家庭一樣隨意開口講話，就連低聲絮語也很少，更何況今天在飯前發生過爭執，更使得這頓飯安靜中透著死寂。連碗筷碰撞聲也被刻意減弱到極致。

　　季凌受不了這樣的就餐氣氛，努力壓抑著自己，好不容易把碗里的一點飯吃完，就想起身離開。

　　季池察覺到了她的意圖，不著痕跡地放下右手，在餐桌下放在了季凌的腿上，同時眼神示意季凌。

　　季凌伸手想將她的手挪開，季池卻非常堅持，死死地按住了她。

　　季凌有些無奈，她知道這個親姐姐的意圖。她們倆人在季家的夾縫中求生，被迫扮演著乖巧女兒的角色。這頓飯爸爸吃完站起來，季池也不會讓她提前離桌。

　　她只好繼續拿起筷子，有一茬沒一茬地戳著盤里的西蘭花。

　　看季老爺子的速度，再過大概十分鐘就能吃完。他以前喜歡在就餐接近結束時問她一些關于公司目前營運狀況的問題，看今天的情況，應該是不會再問了，熬過十分鐘就能回房了吧。季凌樂觀地想。

　　“咳咳，”季老爺子蒼老無力的咳嗽聲響起。

　　季凌轉過頭看見季老爺子也放下了筷子，正不緊不慢地擦著嘴角。

　　他又咳嗽了兩聲，出乎意料地開口了：“凌兒，我聽浩浩說，你今天在月會上給了他難堪？”

　　季凌用腳跟想都知道季浩雖然告了狀，卻必定不敢將月會上的所有情況向季老爺子全盤托出，因此也不怕季老爺子以此來責難她，她順從地解釋道：“不是的爸爸，我們今天只是在會議上針對一個項目的推進有不同的意見，我沒有責難他哦。”

　　“哦對了，那個項目您也知道，就是上次我專門去湖濱別墅給您送過的文廣傳媒合作案。浩浩那時候不是在外地談合作么，我們熬夜做了分析擬定了方案，我還怕自己年輕不知輕重，專門送來給您審閱過，您拍板同意的?！?p>　　季老爺子也想起了那個案子，確實是由他本人審閱核準，不由得隨著季凌的話頷首同意。

　　“爸爸你別聽她亂講！”季浩急急忙忙插嘴，“我哪里是因為這個案子說她，你不知道，會上她當著所有副總和經理的面，暗示我和女助理有曖昧，還說我很久沒回家了，是不孝！”

　　季浩扭頭怒瞪著季凌，補充道：“我對爸爸孝不孝，爸爸自己知道，用得著你在大庭廣眾下幫爸爸教訓我？你憑什么！”

　　“憑什么？就憑我是你姐姐！我就想問問你了，每月回老宅就餐時爸爸定下的規矩，上月和上上月你在哪里？你的孝就是從不聽從爸爸的命令里體現的？”季凌針鋒相對毫不相讓。

　　季池在底下悄悄扯著季凌的衣擺，示意她少說一些。

　　劉芳柔聲說：“凌兒，浩浩年紀還小，他哪里做得不對，你當姐姐的說說他也是應該的。只是——”她話鋒一轉，“你當著那么多高層中層的面這么說，讓他的臉面往哪擺？浩浩以后還怎么在下屬面前立威啊?！?p>　　她舀了一碗湯遞給季老爺子，被季老爺子搖手拒絕了，于是親手一勺一勺地吹涼了喂給他：“浩浩的臉面也就是老爺子的臉面，你這是在打你爸爸的臉啊。”

　　這個女人，論心機甩季浩一百條街。原本是季凌季浩兩人的爭執，她三言兩語就在季老爺子面前挑唆成了季凌在跟季老爺子過不去。

　　季凌瞇了瞇眼，看季老爺子一口一口喝湯，不打算再開口的樣子。

　　她反應極快，知道季老爺子現在的表現是認同了劉芳的話，再強行爭執下去，對她也沒有任何好處。

　　季凌立馬放軟了姿態，軟聲說：“劉姨說得是。我也是當上總裁不久，年紀輕不經事，要不是浩浩年紀還太小，哪里輪到我呢。到底是有些稚嫩，想問題不夠周全，以后浩浩有什么錯的，我們自家人關起門來說他，再不在外人面前說了。劉姨你說可好？”

　　劉芳臉色一僵。季浩沒能順應她的心意，替代季凌當上季氏的總裁，是她心中最深的一根刺。被季凌點出來，梗得她心口滴血，但是季凌這樣的姿態，讓她又無法發作，只能咽下這口心頭血，不甘地說道：“凌兒能力強，想事情又周全，你說的當然是最好的?！?p>　　話已至此，家宴已經是無法繼續下去了，季老爺子喝完了最后一口湯，一言不發直接離席了。劉芳一步不離，匆忙上前幾步跟上去，扶了季老爺子上樓去了。

　　季浩也順手撤掉了餐巾，怒氣沖沖地走了。

　　季凌舌尖嘴利贏了這一仗，心情大好。

　　她原來已經吃不下去了，見討厭的人一一離席，反倒胃口大開，又拿起季池和自己又添了一碗，然后捧著碗小口小口抿著，還轉過頭與季池笑著對視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