隗欣頂著一頭亂發一臉懵怔地站在平曠的荒野上,看著彼岸不徐不慢地拍了拍她毫無灰塵的衣袖,胸腔一震,止不住地咳嗽了起來:“咳咳!怎,怎么回事?咳咳咳!”
彼岸偏過頭,揮開從隗欣口中吐出來的濃煙解釋道:“我們差點失敗了,是令牌幫我們擋下了雷擊。”
“是幫你不是幫我!咳咳咳,你看我都給劈成什么樣了!”隗欣巴拉著自己亂七八糟的頭發,一臉哭相。
彼岸撇開眼睛垂下頭,默默地后退了幾步小聲道:“只是形式上的被劈到而已……”
隗欣覺著彼岸的聲音似乎越來越小,她尋聲望去果然發現彼岸已經走了許多遠,趕忙施法讓自己恢復原來的狀態跟了上去。
兩人走了許久,漸漸見到一片草地和灌木叢,彼岸腳步一頓,緊接著踏了進去。
“知知~~”
彼岸身體一僵,驚訝地看向一旁的隗欣:“你聽到沒有?”
隗欣不解地皺了皺眉:“什么?”
彼岸靜了聲音側耳傾聽,這次,清脆的知知聲傳入了耳中:“那是什么東西!?它在知知叫!”
隗欣被彼岸大驚小怪的作態給逗笑了:“那只是人界的昆蟲,現在是晚上,等到了白天,更多驚訝的事情等著你呢!走吧!走吧!”
彼岸被牽著穿過了灌木叢,入目就是寫著洛陽城三字的洛陽城門。
“終于!”隗欣興奮地圍著原地飛了一圈,“快!我們快進去!我們到洛陽城了!”
隗欣迅速地穿墻而過,而正打算從大門進去的彼岸卻被攔了下來。
“小姑娘,出示了門牌你才能進去!”
隗欣回頭見此,連忙就想拉著彼岸躲起來。
守門的將士見一小姑娘大晚上的一個人進城正在疑惑,眨眼就見她仿佛被什么看不見的東西給拽著離開了,紛紛抖了抖胳膊,醒了神:這大晚上的,該不會碰見鬼了吧……
彼岸被隗欣拉到一個墻角處,一臉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隗欣自以為無人發現,大松了一口氣:“人界有人界的規矩,你這樣是進不去的。我們不能讓人發現我們不屬于人界,那樣會被當妖怪燒死的!知道嗎?”
彼岸乖巧地點了點頭。
“好,那我們現在穿墻進去吧!”隗欣打手一揮,轉身再次不見蹤影。
彼岸瞧著眼前的城墻有一瞬間無語凝噎,她也跟著穿墻而過的話,被發現了不就更暴露了自己的不同尋常了么?
可眼見隗欣已經不見蹤影,彼岸也只好抓緊跟上,順帶機智地給自己打了個隱身咒。
隗欣很是熟悉洛陽城,她帶著彼岸穿過大街小巷,來到了一間不大不小的旅館驛店,拖著彼岸施法偷偷溜進了一間空房。趁著彼岸休息后,自己則偷偷從窗戶飄了出去……
第二天一早,彼岸是被一縷刺眼的陽光給喚醒的,她睜開眼,入目是明亮的清晨。
“明亮的……太陽……”彼岸有些癡迷地盯著窗外,回想起書中對人界的描寫,不由覺得激動。她赤足走下床榻,想伸手接住那縷陽光,只覺得有一股暖流匯進了身體里,暖暖的,很舒服。
彼岸舒服地瞇了瞇眼。
這時隗欣不知從哪個角落跳了出來:“彼岸你醒了?快,天亮了!我們快去鐫羌侯府!”
彼岸眨了眨眼,將另一只手伸了出去:“我以為你整晚不在,是已經去過了?”
“咳咳!”隗欣尷尬地抓了抓衣角,避開陽光飄到彼岸身后,“我是想去來著,可我發現我好像根本不能離開你太遠……”她看著彼岸的背影,心里真實的想法并沒有說出口。
隗欣知道自己這是被閻羅那女人給下了套了,她就知道那女人突然出現在鬼門關肯定是在打著什么主意!也不知道是什么時候對自己的身體做了什么,導致她現在根本離不開彼岸太遠,仿佛有根無形的鎖鏈牽制著。
彼岸瞇著眼睛享受著陽光,她望向喧鬧的窗外,目中微亮,無心糾結隗欣的話語:“那我們出去吧!”
“唉!等等,把桌上的錢袋帶上!我們隱身從后門出去!”隗欣見彼岸已經動身離開,急忙用綢緞抓住放在桌上的錢袋跟了出去。
洛陽城的大街,熱鬧非凡。彼岸新奇地看看這個,摸摸那個,玩得不亦樂乎。
“哎呦喂!大小姐!我們改日再玩吧!你要急死我啊!”終于,在花了將近一個時辰后,隗欣半拉半拽地把彼岸拖到了鐫羌侯府門外。
門口,有四個白衣仆人正在拆著門匾。
“喂!你們怎么能拆我家的牌匾呢?!停下!快停下!”隗欣急得在兩個仆人四周飛轉,可一伸手,卻又是虛穿而過。隗欣心中一急,再顧不得許多,施法就將木梯上的人用綢緞給拽了下來。
“哎哎哎!”
一片慌亂中,另一邊的仆人穩不住厚重的牌匾,手忙腳亂下,連同著牌匾一起掉了下來。還好有一旁一直圍觀的彼岸相救。
一陣塵土飛揚后,只見那厚重的牌匾已經摔成了兩半。
隗欣飄到牌匾旁,虛空摸了摸斷裂處,身上的鬼氣開始瘋狂逸散卻又很快被收回,仿若那一瞬間的黑化只是錯覺。
彼岸一直在盯著隗欣,見她身上似乎冒出了一縷紫氣,歪了歪頭。
被隗欣拽下來的仆人揉了揉自己的腳踝,向原本替他扶著木梯的人大吼道:“剛剛是不是你拽我!”
“我,我沒有!我拽你做什么!”被吼的中年男子神情一懵,急忙搖了搖頭。
“不是你拽我還有誰?我明明感覺到有人扯了我一下!”
死里逃生的仆人看了看牌匾,又看了看坐在地上大罵的仆人,突然想到什么,趕忙攔住了兩人的爭吵:“別吵了!這府里的主人死得那么凄慘,你們說這會不會是在鬧鬼?”
鬧鬼這個詞一出,眾人瞬間都不敢再出聲了,只覺得這宅子好像陰森森的,牌匾也不敢搬了,相擁在一起就跑了出去。
彼岸望著那四人離去的背影,走近隗欣身旁,只聽她一人嘟囔道:“府里的主人……死了?不可能……不會的……不會騙我的……沒死……不可能的……”
彼岸聽不懂隗欣到底說的什么意思,正想叫叫她,隗欣又自己飄了起來,朝著府內就沖了進去,無法,彼岸只好快步跟了上去。
這座府邸很大,卻也很荒蕪,門庭外野草橫生,似乎是很久沒人清理了。
彼岸隨著隗欣,朝著西邊廂房而去。不同外面的荒蕪,這里打掃的很干凈,仿若是另一個世界。院里還種了許多不知名的小花,它們個個都長得很好,說明院子的主人非常喜愛,因為只有每日的精心照料它們才能生長得這樣好。
彼岸跟著隗欣把整個府邸逛了個遍,卻偏偏找不出一個人影。
“先生……”隗欣雙目無神地回到方才的西廂房,怔怔地不知言語。
彼岸體會不到隗欣的心情,但她知道她很難過,難過到似乎要溢出來的那種,因為她似乎也被她的難過所感染。
隗欣無意識地飄著,突然在一處假山旁發現一灘干涸的血跡,她的心里越發沉重,她顫抖地著手想摸摸,卻沒想到真的被自己觸碰到了。
原來,這是她自己的血跡……
隗欣有些高興,她找不到先生,但她同樣找不到先生的尸體。
彼岸不明白隗欣怎么就突然笑了起來,她覺得奇怪,就直接問了出來:“阿欣?你很高興?”
“我高興。先生他沒有死,他一定不會死!彼岸,你再幫幫我!幫我找到先生!”隗欣點了點頭,顫抖著聲音祈求道。
“當然。”彼岸將目光投向她身后的假山,點了點頭,“可是,你知道要去哪里找嗎?”
“我……”隗欣一時沒了話語。
“阿欣,陰陽不相融,人界是接受不了你的。如果一旦被這方世界的禁制給發現,我們都將遭到驅逐。”彼岸突然正經起了神色。
“那怎么辦?!”隗欣焦急問道。
“沒關系,既然我說過會幫你的,那阿欣,你可以相信我。”彼岸嘆了口氣,拿出一張黃色符紙,“這是張還陽符,你有一個月的時間可以找到一個合適的尸體還陽,到時,我們再去找你要找的人。”
隗欣看著彼岸手里淡黃的符紙,眼眶通紅,鄭重地向彼岸磕了一個頭,快得彼岸無法阻止:“彼岸,我隗欣上輩子只向一個人跪過,那就是先生!當年就是先生救了我,如今我這一跪,同樣是感謝你對我的再生之恩……謝謝你!”
最后,彼岸拿著隗欣給她的錢袋買了輛馬車,又拿出紙片人讓它駕著馬車,兩人就這樣慢悠悠地駛出了洛陽城。
“所以阿欣,你打算選什么樣的尸體?”
心里對想找的人的去向有了新的想法,隗欣很快就脫離的陰沉的情緒,聽到彼岸的提問,還饒有興趣地思考了起來:“我想要一個非常漂亮的尸體!尸體必須是新鮮的,死太久的太僵,說不定還有尸斑!最好尸體的身份還要有錢有權!最最好是未嫁的年輕女子,唔,讓我想想還要有什么……”
“……我只是隨便問問。”彼岸見她不再消沉便放心地別開了臉。
“彼岸~唉呀,好彼岸,你就幫我選選,我就要那樣的~”
“太多要求了,隨便選一個吧。”
“唉呀~彼岸~你看我上輩子投胎喝了孟婆湯沒得選,現在好不容易有次選擇的機會,我怎么可以隨便選!這樣太對不起我的良心了!”
“反正你的良心已死。”
“……”
冥界——
閻羅目送閻魔帶著孟無憂離開后,揮退了身旁所有的鬼侍,獨自回到了自己的閨房。房間里除了一張簡單的石床,便只有一面詭異的有著半人身高的紅木雕銅鏡。
“已經把彼岸送出去了。”閻羅對著銅鏡自言自語道。
‘孟婆呢’——銅鏡面猶如水紋波浪般蕩了蕩,浮現出三個字。
“她看起來并不知情,那人似乎在瞞著她。”閻羅對著鏡子回答道。
許久,銅鏡都沒有反應,仿若變回了普通的鏡子閻羅便再次自顧自地離開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