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下,兩人回到方宅,又把徐管家叫回來商量這件事,沒命社不買游豹面子。這件事也就沒有回旋余地,除了硬拼,就是認栽。
寧放緩緩搖了搖頭,如果僅僅是他,也就罷了,可現在關系到周家,如果認栽了,日后周家在齊州城生意場就沒法立足。
“不,絕不能向一個殺豬的屠戶低頭。”
寧放咬著牙,生平第一次產生了切齒的恨意,這種公然被人欺辱的感覺讓他怒發沖冠。
“寧兄弟,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勸你了,沒命社的人日后肯定會變本加厲,這樣吧,明日我叫幾個弟兄過來,暗中保護。”游豹見寧放主意已定,便不再勸。
“多謝游兄了。”
寧放感激不盡,游豹和他素昧平生,只是受了鄧大托付,在這種危險時刻并沒有躲避,而是傾力相助,心中頓時一陣溫暖。
游豹當下就回去了,次日,果然派了七八個兄弟過來,都是五大三粗的彪悍大漢,寧放讓他們都換上店伙計衣服,全都留在店里。
不出所料,兩日后,沒命社的人又來鬧事,雙方大打出手,早有準備的幾個彪形大漢把沒命社的人全部打跑了。
次日,沒命社的人來報復,一場惡戰,游豹的人全都被打傷了,游豹又派了幾個人換了受傷的弟兄,雙方你來我往,展開了黑道火拼。
李康帶著捕快每次趕去,都去晚了。
這種黑道火拼,只牽扯黑道雙方,不影響百姓,自然沒人報案,捕快也沒辦法。
晃眼十余日過去,雙方都損失慘重,卻沒有一方退讓。
很顯然,雙方就是看誰熬不下去,自動退出,那就表示認栽了。
店鋪生意自然也做不成了,寧放索性不管了,每日照常開門,徐管家和游豹派來的人坐在里面吃酒喝茶聊天。
雙方鬧得這么大,在市井中卻波瀾不驚,連一絲水花都不起。畢竟在一個十幾萬人的大城市,這種黑道混戰每天都會發生,沒人在意。
以前只是寧放沒有接觸到這個黑暗世界,很少聽說過。
當然,這一切背后都是銀子在支撐,雙方差不多一天都得十幾兩銀子,給受傷的弟兄治病養傷。寧放索性給了游豹二百兩白銀,自己懶得管。
這樣過了二十多日,雙方都只撐不住了,沒命社的人也來得少了。
表面看,似乎平靜下來了,只有寧放知道,對方和他一樣都在暫時休養,等待發起新的進攻。
…………
秋雨又來臨了。
齊州城一片灰蒙蒙,雨絲如煙如霧,沿河兩岸的的柳樹被雨水沖刷,煥然一新,雨水同樣沖去了隱藏在繁華熱鬧背后的污垢,茶樓酒肆坐滿了悠閑吃酒的人,津津有味地討論著市井坊間的各種消息。
剛過去的秋試放榜了,今年齊州城只出了一個舉人,是朝仁和當鋪熊家的公子。據說放榜當日,就去了蘇園才女李念奴哪里,一時傳為佳話。
這陣子,寧放被沒命社的事弄得焦頭爛額,也沒心情去聽那些,早飯時李冶告訴他,表妹趙宛兒又被那個富家公子提親,舅舅趙秀才答應了,他也只是哦了一聲。
胡同外面,細雨綿綿,道路泥濘不堪,一輛牛車經過,趕車的菜農和寧放打招呼。
寧放在這里長大,這里的一草一木他都熟悉,細雨沖刷牛糞,散發出難聞氣味,他掩著鼻子,走出胡同,信步向河邊走去。
自從成了周家女婿后,他有很久沒去河邊了。
以前,寧放幾乎天天都要去河邊,皺眉看著骯臟不堪的河上雜物污水,和瘸子老段鄭秀才,鐘兆文,顧老等人談天說地,雖然窮困潦倒卻快樂著。
他眼里河邊的一切都是那么真實,懶惰潑辣的村婦,遠處私塾的讀書聲,聰明伶俐的小嬋兒,連同那條曾經讓他出丑的破爛渡船,都是那么親切。
可現在,不知道為什么,他很少去了。
或許,人是會變的。
這個時候,河邊并沒有人,連瘸子老段都躲進了船艙里睡大覺。
寧放本來想去渡船和瘸子老段聊天,轉念一想,奔向遠處的河岸。
他知道,這樣的天氣,有一個人一定在。
轉過一排柳樹,前面境界豁然開朗,呈現出一副煙雨蒙蒙的山水畫境。
白茫茫的河上,雨絲落下去,蕩起層層漣漪,岸邊兩個帶著斗笠的老翁,披著蓑衣正在聚精會神地垂釣。
四野茫茫,天地空曠,那兩人顯得渺小而又無限大。
是顧老和隱士周顯。
寧放奔過去,老遠就喊道顧老,周老。
那兩人被驚醒了,抬起頭看見他,顧老立即向他招手示意,周顯卻繼續低頭垂釣。等寧放奔到跟前,顧老已經放下魚竿,笑呵呵道:“寧公子,好久不見了,近來可好?”
他說道這里,目光卻看向遠處,遠處隱蔽處,有兩個彪形大漢警惕地盯著周圍動靜。
這是游豹派來暗中保護寧放的,寧放笑笑,揮手讓那兩個人離開。
顧老也未問,笑呵呵說道:“怎么樣,要不要一起釣一局?”
雨中垂釣,以前他和顧老經常這樣做,寧放欣然點頭,顧老取了一副魚竿給他,兩人就像多年的老朋友,彼此并無客套,垂釣起來。
這樣的天氣,那些有錢人都坐在家里摟著美女吃酒取樂,普通菜農難得不用干活,歇息一天,唯獨雨中垂釣這件事世上沒有多少人,但河邊偏偏就有三人。
釣了一會兒,寧放始終心神不定,再也無法像以前那樣靜心,搖搖頭。
“苦非苦,樂非樂,只是一時的執念而已。執于一念,將受困于一念;一念放下,會自在于心間。”
只聽顧老悠悠說道。
寧放頓時一振,物隨心轉,境由心造,煩惱皆由心生。有些事,是可遇不可求的,既然這樣,就放寬心態,順其自然。
他微微一笑,道:”顧老,你倒是隨性。”
“呵呵,這老兒,去了一趟江寧回來,無端變得多愁善感起來,顧老兒,你莫不是要學那閨中小姐,多愁善感。”
一旁的周顯忽然哈哈大笑,扔了魚竿,說道,只見魚竿在河面上劇烈起伏,隱約可以看見一條大魚拖著魚竿翻飛,他竟然把釣到手的魚扔了,而且連魚竿都不要了。
寧放和顧老哭笑不得,忍不住哈哈大笑。
“你這老兒,不要魚也罷了,竟然連竿也不要了,你賠我的魚竿。”
“賠就賠,什么破魚竿。”
周顯嘟囔著,提起身前水桶看了看,他那桶里本來已經釣了幾條魚,他瞧了瞧,嘴里不知道嘟囔什么,提起桶將魚兒全都放生了。
“這老兒”顧老瞪著他:“說好讓拙荊熬鮮魚湯,卻把魚兒放了,等下又要說老朽待客不周,世上怎么會有你這種人。”
“好好,寧公子,我們去這老兒家里喝鮮魚湯。”周顯聞聽鮮魚湯,饞的流哈喇子,提了水桶就起身回去。顧老和寧放搖頭,這人真是不可理喻,見他走了,也各自收拾東西回去。

蜀山12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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