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程在試著敲靜波的房門。
“進(jìn)(jìn)來吧！門沒鎖。”靜波在里邊招呼道。
“啥？”李程依舊問。他對于剛才聽到的話不太確定。
“門沒鎖，你能進(jìn)(jìn)來。”她提高聲音，在里邊招呼道。
李程推門進(jìn)(jìn)去，靜波正靠在床頭看手機(jī)(jī)。她主動往里移了移，空出地方來讓他坐。靜波穿著吊帶的睡裙，頭發(fā)(fā)散開著。眼睛專注地盯在手機(jī)(jī)上。李程耐心地等待著她一直看完。待靜波放下手機(jī)(jī)后，才把手里的銀行卡放在她的身邊：“你的這張銀行卡還是你拿著吧，先把爸住院時你借的錢還一還。”
“那哪行？給我爸治病，幾乎花得都是你的錢。哪能都讓你一個人承擔(dān)(dān)。”靜波把卡還了回來。
“不用說那話，咱倆是一家人，別把事分得那么清，先拿回去還你欠的錢。”李程又把卡推給了她。
靜波堅決不肯收回：“絕對不行，你必須拿著，先把給你媽留的那六萬塊錢存回去。”
“那錢我心里有數(shù)(shù)，你不用操心。”李程把卡直接放入她的手中：“別跟我爭了。爸一直很疼我，為他做啥都是應(yīng)(yīng)該的，對我爸己經(jīng)(jīng)沒有那樣的機(jī)(jī)會了，所以，我不想讓你留下遺憾。”
受他情緒的影響，靜波沉默了。沉悶了好一會兒，靜波才勸他說：“別再跟自己犟，你還有媽，去看看她吧。”
李程倔強(qiáng)(qiáng)地抬頭看向別處，回應(yīng)(yīng)道：“別提她行嗎？”
對此，靜波十分的不解：“何苦那么恨她？她是你媽。”
他的神色一片悲涼，怔了好一會，才苦笑了一下說：“要不是有人提醒，我都不記著我還有媽。”
靜波頓住，稍停片刻才勸解道：“別再記恨她了，現(xiàn)(xiàn)在化解予盾也許還來得及，不要等到將來真的沒機(jī)(jī)會了，那就只能遺憾終生了。
聽了這話，他黯自神傷。怔怔地看向前方，過了很久才回道：“別再勸我了，我說這話都是有原因的。可能一般人理解不了，因?yàn)槎紱]有過那樣的過去。希望你能明白，沒有無緣無故的恨。”
靜波一時無語，只好默默地看著他。對于李程的過去，只是通過耳聞，沒有特別在意過。最后，才無力地問了句：“我真的想不明白，你何苦那樣恨她？”
他垂下目光，陷入沉默中。靜波也徹底無語了。
想要說服他很難。兩人相對無言，各自揣想著自己的心事。又過了一會兒，李程終于緩緩開了口：
“我在小的時候，家里邊也過得很好。我爸是木工，一直隨同一個包工隊在外地工地上班。我媽在家里帶我和小弟。因?yàn)樗Ｄ暌粋€人在家，就在外邊和別人好上了。一次意外，我爸從高處掉了下來，摔傷腿，只得在家養(yǎng)(yǎng)著。她就拿了家里大部分的錢跟著那個男人離家出走了。我爸得知了情況，不顧腿傷騎上摩托車就去追。當(dāng)(dāng)時天正下著大雨，我爸由于心急，再加上腿傷和路滑，在一個急速轉(zhuǎn)(zhuǎn)彎處來不及躲避一輛迎面駛來的大卡車，從馬路上一頭沖了出去，摔進(jìn)(jìn)了很深的一道石崖下邊，摔壞了腰徹底的癱在了炕上。沒出一個月，因?yàn)榧依餂]吃的，我六歲的小弟去偷人家樹上打了農(nóng)(nóng)藥的蘋果吃中毒了。被人發(fā)(fā)現(xiàn)(xiàn)時已經(jīng)(jīng)不行了，口吐著白沫，眼睛還在睜著。穿著一件又臟又破的藍(lán)(lán)秋衣，破著窟窿的綠色褲子，腳上的破球鞋都露出了腳趾頭……”
他沉浸在痛苦中完全不能自拔，淚水順著臉頰淌下來。停頓了好一會才繼續(xù)(xù)說：“小弟出事后，我爸沒再說過一句話；沒再吃過一口飯；也沒再喝過一口水，沒過幾天也去了。就這樣家里只剩了我一個人，無依無靠這些年。”
靜波一直同情地看著他，李程仰起頭，深深緩和了一下情緒才又接著說：
“那年我才十二歲，剛上初中。有人提議把我送我媽那去，也有親戚想收養(yǎng)(yǎng)我。可是我哪都不去，這是我的家，有過我全部的親人和最好的記憶。他們都不在了，畢竟還有我。我一定要守著我的家好好的過下去。所以，除了全村人的照顧，我也吃過很多苦，受過很多罪。為了生活，我上山創(chuàng)(chuàng)藥材，撿蘑菇。到垃圾堆里撿廢品。經(jīng)(jīng)常的饑一頓飽一頓。稍大一點(diǎn)(diǎn)，到飯店和工地去做小工，去工廠做學(xué)(xué)徒，曾經(jīng)(jīng)遭受過無數(shù)(shù)的白眼和謾罵。承受過太多的冷落和侮辱，我的自尊可以被別人隨意的踩踏，我活在階層的最底邊。可以任意由人擺布。我經(jīng)(jīng)常像被扒光了衣服一樣，在人前赤身裸體的暴露著。直到經(jīng)(jīng)人介紹到汽修做學(xué)(xué)徒工，認(rèn)(rèn)識了我?guī)煾擔(dān)潘閼降姆€(wěn)(wěn)定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