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無竹小心翼翼地侍弄著藥草,他理不清各種草藥都是什么,只能一手拿著書一邊對照著,偶爾也會弄錯,弄錯了也沒關系,杏色衣服的姑娘不痛不癢地教訓一下,然后他就可以繼續弄錯。
百里無竹很喜歡現在的生活,他不知道為什么要借住寺廟,也不在乎,因為他不知道的東西越來越多了,他遺忘了很多很多,在他醒來時他就發現了,他有些發慌,好在有杏色衣服姑娘的陪伴,讓他稍稍心安了一些。
百里無竹背上一個竹簍,思來想去還是帶上了書,他沒把握記住所有,總是背回來一筐雜草他會被姑娘擰耳朵的,護國寺后山有很多草藥,百里無竹出門時看見了一個姑娘正遙遙望著他,不知站在那多久了衣服都被露水打濕顯出略深的顏色。
“百里無竹。”顧妙眼前的百里無竹有些陌生,錦緞玉冠帶了些貴氣,絕對不是她有些落魄的刀客。
百里無竹歪頭略有疑惑地看了一眼,確認自己不認識,“姑娘認識我嗎?”
“無竹,帶把傘。”杏色衣服的姑娘小跑著出來,往背簍里放了一把傘。
杏色衣服的姑娘回頭和顧妙的視線對了個正著,詹捷臉色如常,沒有一絲心虛的樣子,對顧妙挑了挑眉,她都把認識百里無竹的女人燒死了,顧妙還能找過來,詹捷想不通是哪里出了錯,看來下一次還要更謹慎一些。
顧妙冷冷地看了一眼詹捷,又看向百里無竹,“百里無竹,你還欠我一捧野棗。”
“欸,姑娘……”百里無竹對自己的過去還是在乎的,他想叫住顧妙,被詹捷拉住后猶豫了一下就不再出聲。
顧妙有些喘不過來氣,囁嚅著嘴唇,終究是沒說話,默默地轉身走了,或許說是落荒而逃。
百里無竹抑制不住自己去追顧妙,顧妙的背影讓他恐慌,他在怕,怕這個姑娘離開,百里無竹只感到后頸一痛就失去了意識昏迷在地,夢里的百里無竹拼命地記住一切,還是被一碗藥打回原形。
很久很久以后顧妙想過如果她任性地拋開貴女顧大姑娘的身份,回頭多看百里無竹幾眼,會不會結局就會不一樣,如宋銳說的一樣,沒有答案,想多了只是徒增煩惱。
三小姐沒了,公爵府的生活依舊如常,顧芷親信少的可憐,靈堂里冷冷清清的,顧芷打算徹底成為顧止,公爵府也沒有她留戀的了,世人眼中的鎮國公家的三姑娘就真真正正地死透了。
顧妙回來的還不算晚,下人只是納悶了大小姐今天起的晚并沒有想到是失蹤了。
顧妙直奔著藏書樓去,公爵府的藏書樓是顧曠讀書時天南海北收集來的,后來就閑置了,只有宋銳這個讀書人用用。
顧妙迎面碰上了從藏書樓回來的宋銳,顧妙心煩意亂的不欲和宋銳多聊,打個招呼后就進了藏書樓。
管理藏書樓的是個喜歡讀書的老家仆,老人早可以去顧家家仆養老的莊子享清福了,因為對書籍的喜愛才留了下來。
“醫書啊,在二樓呢,不過多是一些識別草藥的,老爺當年行軍打仗藥材總是不夠更多的要去大山里自己尋呢。”老人笑呵呵的,領著顧妙去找。
醫書足足有一面墻,這,要找下來,百里無竹孩子都能自己捉蜻蜓了,顧妙不是知難而退的人,她一定要找到百里無竹失去記憶的原因。
老人看出了顧妙的難處,“小姐說說,要找什么書啊,我在這藏書樓待了幾十年了,這里的書都背的差不多的。”
“關于失憶,”顧妙頓了一下,之前在詹捷那聞到的異香記憶猶新,“還有帶有異香的藥材。”
“讓我想想,這本有,這本也有,這個好像也有涉獵……”老人把記憶里的書挑出來,整整齊齊地碼在供人讀書的桌案上。
“咦?奇怪了。”老人翻了一下記憶中沒見過的書,見講的是西域的藥材就也放在了書摞里。
藏書樓里只有翻書的沙沙聲,顧妙還有些頭疼,風寒還沒好全,顧妙只覺得腦袋發沉,顧妙搖搖頭硬撐著繼續翻下去。
顧妙在藏書樓里坐了兩天了,盯著攤在桌案上的書發呆,書上的內容讓顧妙如墮冰窖。
羅風草,花綠葉紅,有異香,產于西域死亡沙漠,難尋,量少,已絕跡服食后會漸漸失去神智,具體癥狀為逐漸忘卻一切,切記羅風草一旦服食如果斷食就會在三天之內暴斃……
顧妙不吃不喝地在藏書樓坐著,把老家仆急地不行,好在,顧妙沒打算一直坐下去,她這兩天想了很多,百里無竹欠她的那捧野棗她恐怕沒法再親自去討了。
顧妙回自己院子的時候恍恍惚惚的,幾次躲避不及撞到了家仆,顧妙找出了筆紙,提起筆來,墨汁順著上好的狼毫滴到紙上,暈了一團又一團的墨跡卻始終無法下筆,顧妙心里煩悶猛地把筆摔在了地上,暖玉制的筆桿裂了開來,星星點點的墨濺到了顧妙的繡花鞋。
眼前白紙上的墨色有些刺眼,顧妙抓起紙想撕碎,淚水滑過臉頰滴在紙上,顧妙失去了一切氣力,跌坐在地,失聲痛哭起來。
這是顧妙自生下來哭地最兇的一次,直到她沒了哭的力氣,才從地上緩緩的爬起來,眼前陣陣發黑,顧妙找了新的筆紙出來,用了很大的勇氣下了筆。
白白胖胖的信鴿,是顧曠給顧妙的生辰禮物,信鴿是從軍營里帶出來的,速度很快,還有就是顧妙的私心了,這鴿子許久沒出籠了,顧妙私心地希望它不認路了,飛不到了,不會傳信了。
“你有多少羅風草?”
“我的羅風草足夠百里無竹這一生服用。”
“那,就好。”
一個下午的時間,信鴿就來往了幾次。
小鴿子很快,顧妙喂了它些好的當做獎勵,顧妙摸了摸它的羽毛,昏昏沉沉的,腿腳如灌了鉛一般,顧妙摔在地上昏了過去。
驚的小鴿子竄上了房檐,有幾根白色的羽毛半空中緩緩飄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