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曲班出門采風的活動,院長張大雄是不同意的,總說這個事情風險太大,萬一老人們磕著、碰著了,這家屬要是追究起來不好擔當。
一句隨口所說的“自找瑣事羈身”幾乎就差點把這個活動給取消了,程程自然不甘心,重新做了計劃書去爭取。
平日里,張大雄過問養(yǎng)老院日常的時候,程程總是緊緊抿著下唇,盡量恭謹?shù)芈犞?p> 可是一旦她下定決心要去為老人們爭取一次活動機會的時候,她的眉眼便似劍鞘拔起,多少叫張大雄不敢輕視了。
要說一番似是而非的大道理,隨便打發(fā)人,這種功夫張大雄很是在行。可是論起面對一個正兒八經(jīng)要較真的人,那才是最叫人頭疼的。
張大雄皺著眉頭,口氣有些勉強道:“我跟你講,程程,這事情,你得跟我簽一個保證書。這出去采風的活動,是你自己的主意,那就自己負責。萬一出了任何事情,是不好叫養(yǎng)老院幫你背鍋的。當然,這樣講起來是不大好聽,可是總歸咱們要落實好,說清楚了,也是本著對大家都負責的態(tài)度嘛。”
說完,張大雄的嘴巴半天沒合上。他似乎還有什么話想說,可是抖了抖嘴唇,最終還是沒了下文。柳程程這姑娘倔起來,那就是一根筋,他可不想再惹一身的不痛快了。
“謝謝院長,這個責任保證書,我會寫好放在您案頭的。這趟出行的安全,我一定盡量保證維護好。”程程原來是想說的客氣一些的,可是話出了口,總有些生硬的味道。
出了門,程程長長地吁了口氣。她生怕張大雄又臨時改了主意,索性拔腿快步回了辦公室去寫所謂的保證書。
程程心下是有火氣的,可是她還沒有到要點燃炮仗,對著張大雄亂開炮的地步。在養(yǎng)老院工作的這兩年,她已經(jīng)漸漸知道到底要如何與張大雄打交道了。
養(yǎng)老院戲曲班的幾個老人們,多多少少都有些不同的病痛與癥狀。能出門采風一次,對他們來說也是難得的戶外活動時間。畢竟誰也不知道,意外和明天,究竟哪個會先來。
時光啊,對老人們來說太珍貴了。跟這些比起來,程程覺得似乎就在辦公室里受的那些委屈,也不算什么了。最要緊的是,爭取得到了結(jié)果,這也便夠了。
到了出發(fā)的那一天,幾個老人們不約而同地換上了許久沒穿過的運動服。清晨的陽光照在他們的臉上,空氣里總有一種隱隱飄蕩著的興奮,隨著陽光一塊熱烘烘地擠上了車子。
面包車途經(jīng)市區(qū)的時候,被車水馬龍趕著上班的各色車輛包圍著,半天都沒動彈一下。
吳麗娟將車窗開了一條細縫出來,她一邊用紙巾揩著汗,一邊把那頂難得舍得拿出來的英國帽子,當做扇子在那兒扇動著:“噢喲,早上這個點,過市區(qū),真是懊糟的要命。”
周詒偏過頭去,對吳麗娟說道:“那是不趕巧,早上趕內(nèi)環(huán)線的人多,外環(huán)出城一般沒這么擠的。反正時候還早,不要著急嘛,我看過了前面的路口,就該暢順了。”
周詒穿了一件多年沒上身的絳紅長裙,笑起來的時候,嘴角是帶著弧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