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千古凝的堅持，在進(jìn)入南明國邊境后，他們一行便離開林家的車隊，自己走剩下的路程。

　　林天璞欲言又止，最后想明白似的，沒有強求，默默坐回車中。

　　林家修士則是高興地跟程昭曦約好回到京都一起座談講法，程昭曦同樣爽快答應(yīng)，便下車帶著千古凝的跟他們揮手道別。

　　掛著林家家徽的車隊遠(yuǎn)去，后頭跟上來的車隊不時停下來問她們?yōu)槭裁聰蘿?，?dāng)然這話是問程昭曦的。程昭曦在航線上一戰(zhàn)，使得許多人認(rèn)識她，大家都下意識忽略她是個有契主的靈，見她此下一身輕裝帶著兩個更加年輕的女孩，還有一只舉止古怪的骷髏，紛紛邀請她加入獵隊。

　　千古凝瞪得眼睛都酸了，別人也沒有賞她一個青眼，等聽到程昭曦要陪契主慢慢領(lǐng)略山河美景，那些問話的人才奇怪地打量千古凝這個一臉英氣的女孩，眼神似乎不屑。有幾個甚至壞心地勸程昭曦趁早叛主，差點把千古凝氣得暴跳。

　　程昭曦好笑地拒絕，那些人只得一臉遺憾地離開。

　　“哼，有眼無珠的臭男人?！鼻Ч拍宦窔獾冒胨潰Y(jié)果程昭曦一旁風(fēng)輕云淡，都沒說過一句令她安心的話語，使得她心里很沒底。

　　她其實有些怕程昭曦嫌棄她沒用，原本沒有怯意的心底慢慢生出幾絲躊躇，既想要領(lǐng)著程昭曦回京都炫耀一番，有生怕程昭曦在回到京都后，受到別人的誘惑，心生叛離之意。

　　實力……何時才能有足夠匹配一個神靈之魂的實力，而不是一遇上點危險，便昏迷不醒。別以為她不知道，林家那些侍從暗下里稱呼她為“昏迷女士”，便是暗諷她不濟(jì)事。

　　程昭曦完全沒有關(guān)注千古凝在想什么，而是感受著光照的溫度，天上那道猙獰的裂口如影隨形，清晰無比的懸在整個南明國的上空，就連裂口上面的漩渦暗流都瞧得一清二楚，無數(shù)絢麗的光被裂口捕捉吞噬，卻有一部分被南明頂上的大陣汲取，引到下面來，和大陣的光混合在一起，形成了很自然的類天光，足夠整個南明國用。

　　唯一遺憾的是，類天光始終只是類似罷了，朝輝晚霞的變化是始終沒有的，只有枯燥無別的亮光，這已經(jīng)很難得，夜晚也只是稍微降下亮度，畢竟這個世界已經(jīng)足夠黑暗，純粹靜謐的夜晚沒有誰期待。

　　這陣應(yīng)該是在以前六十四陣的某些陣上改造而來的吧，非常熟悉的淮氏環(huán)式轉(zhuǎn)輪，一環(huán)接一環(huán)，構(gòu)成異常繁復(fù)精密的空間。

　　這臨近是一個還算熱鬧的小鎮(zhèn)，鎮(zhèn)上的人說著口音很重的南明語，語速很奇怪，跟唱歌一樣。程昭曦覺得很好聽，用留音符記錄了幾段，引來幾個小孩的好奇，他們喜滋滋地跟隨在程昭曦的身后，強烈的好奇心使得他們一點也不怕她身上的氣息，眼巴巴地比劃著，似乎在求著她把手中那張能出聲的符篆送給他們。

　　這只是小事，修煉多年，程昭曦已經(jīng)擁有不錯的語言通識技能，很快掌握一點當(dāng)?shù)氐惱Z言，哄著那些小孩唱了幾首清澈的童謠，把手中的符篆刻錄成珠子，贈送給他們，引得他們一頓崇拜，大概難得見到如此平易近人的高貴之人，那些小孩子漾起最最純真的笑容，紛紛紅著臉對程昭曦夕說：“女士，很喜歡你?！?p>　　程昭曦笑瞇瞇地領(lǐng)受了。

　　女士是南明國對女子的平等尊稱，女中名士的意思，程昭曦沒有理解這么深刻，深覺“女士”這個詞語很新鮮，語氣中的尊敬崇拜之意太好辨認(rèn)了。

　　小孩子真是特別容易滿足。

　　千古凝沒想到程昭曦明明看起來比她還不好惹，卻能得到小朋友的這般喜歡，大感不可思議。貴族的小孩子其實沒什么意思，從小就被規(guī)則束縛得死死的，長大后不是變成端方雅士，便是離經(jīng)叛道的瘋子，正常人其實很少，不管是男孩之間，還是女孩之間，死斗活斗，家世，能力，或者很小一件事情，都會成為相互明爭暗斗的導(dǎo)火線，面前笑嘻嘻，背后捅一刀很常見，真心朋友如世間珍寶，可遇不可求。

　　這么不設(shè)防的純真真是沒如此直觀領(lǐng)受過。如果有人在千古凝面前笑得這么坦白，她一定在心里暗自提防，預(yù)防對方笑臉下的暗算。

　　為什么，程昭曦總是能這么快樂地接受別人的善意，也這么慷慨地給予別人善意？

　　從小就經(jīng)歷無數(shù)黑暗的貴族式斗爭的千古凝絲毫想不明白，哪怕這段日子跟隨著程昭曦，臉上的冷意漸漸淡去，也很崇拜程昭曦，內(nèi)心逐漸把對方當(dāng)成很重要的人，但在最黑暗的深處，其實又何嘗不是暗藏警惕，預(yù)防背叛，暗自加緊利用契主的優(yōu)勢刪改契約的部分條約，這也是程昭曦越發(fā)受契約制約的原因。

　　說起來，這對契主和契靈，也只是表面平和，在千古凝警惕預(yù)防的同時，程昭曦不也一樣是暗自警惕千古凝將來反過來強行控制她，同樣在契約上動手腳反控制，倒不是為了暗算，這是程昭曦身為強者的自尊，在某種意識上，她作為修士自由意識不容她長期受控于人。

　　雙方在某種程度上是一樣沒有給予完全的信任，

　　程昭曦從沒掩飾過自己對契約的反抗，也不懼千古凝變強，她在教育千古凝的時候沒有一點藏私，她只是擔(dān)心自己將來不夠強大，走到無法處于自主掌控的地步。

　　只是她的這種坦蕩……千古凝是無法理解的。千古凝的背景、過去生活環(huán)境都遠(yuǎn)比程昭曦的來得復(fù)雜，比程昭曦更加深入了解人心的復(fù)雜，不信任的種子一開始就深埋，等待發(fā)芽的一天。

　　不過，此時的千古凝尚未有這么深的心機(jī)，她只是單純的害怕好不容易得到的契靈背叛，生活重新陷入一團(tuán)糟糕的境況，無法追求更高知識的汲取。

　　……

　　一路游山玩水，有程昭曦這個高速飛行“工具靈”的幫助，其實很快便回到了京都。

　　京都依舊繁華。

　　千古凝推開自己房子的那扇門，一股久無人住的霉氣撲面而來，光塵滿屋。她嗆得咳嗽不止，一邊揉著眼中不知道是因為灰塵還是因為情感而涌出的眼淚，高興地對程昭曦說：“夕，歡迎回家?！?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