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冤有頭債有主
韓誠(chéng)(chéng)新官上任,任所又遠(yuǎn)(yuǎn)在城北十里之外的臨江水寨,完全不清楚州城里這幾日都發(fā)(fā)生了什么大事,此前如果不是部落軍突然跑過(guò)來(lái)緝查齊英社女子,直到現(xiàn)(xiàn)在恐怕仍蒙在鼓里,至于劉光世準(zhǔn)(zhǔn)備在本地設(shè)(shè)伏襲殺岳飛之事,屬于劉家軍內(nèi)(nèi)部的絕密行動(dòng)(dòng),那就更是不得而知了……
今日劊子吳突然跑過(guò)來(lái),莫名其妙想要拜謁路過(guò)此地的岳侯,他對(duì)(duì)此除了不解和好奇之外,更多的則是擔(dān)(dān)心,想給這個(gè)(gè)志趣相投的好兄弟及時(shí)(shí)提個(gè)(gè)醒兒,不要腳踏兩只船,以免將來(lái)授人以柄。
然而吳益似乎并不領(lǐng)(lǐng)情,要么裝聾作啞,要么王顧左右而言其它,要么隨便捏個(gè)(gè)瞎話(huà)想要搪塞過(guò)去,總之根本沒(méi)打算說(shuō)出自己的真實(shí)(shí)想法——或許在他眼里,韓誠(chéng)(chéng)這家伙平常就膽小怕事,萬(wàn)一知道內(nèi)(nèi)幕之后畏手畏腳或者扯后腿就麻煩了。
這只是想當(dāng)(dāng)然的心理推測(cè)(cè),事實(shí)(shí)上直到目前為止,就連吳益自己也沒(méi)想清楚究竟意欲何為。
在他的印象中,史料里只記載過(guò)韓劉二將互相攻訐,甚至幾欲交兵,從來(lái)沒(méi)有只言片語(yǔ)提到劉岳之間也有過(guò)齟齬,更沒(méi)有看到過(guò)諸如岳飛派人暗中謀刺劉光世,而劉光世反過(guò)來(lái)設(shè)(shè)伏襲殺岳飛……這種電視劇里才會(huì)(huì)有的故事橋段,無(wú)論是正史還是野史都難覓蹤跡,但事實(shí)(shí)就真真切切的擺在面前,由不得他不信啊。
難道說(shuō)自從穿越之后,與自身密切相關(guān)(guān)的某些歷史軌跡已經(jīng)(jīng)悄然發(fā)(fā)生了位移?
為了佐證這個(gè)(gè)念頭,他在極短的時(shí)(shí)間內(nèi)(nèi),前前后后做了個(gè)(gè)復(fù)(fù)盤(pán),最終發(fā)(fā)現(xiàn)(xiàn),問(wèn)題可能還真是出在自己身上!
試想一下,如果不是當(dāng)(dāng)初執(zhí)(zhí)意要追查軍資庫(kù)(kù)縱火案的背后元兇,齊英社就不會(huì)(huì)這么快浮出水面;如果不舉告齊英社草菅人命,花云英就不會(huì)(huì)主動(dòng)(dòng)向劉光世獻(xiàn)(xiàn)身;如果不是再次舉告花云英圖謀不軌,劉光世夜宿日更宅的時(shí)(shí)候,現(xiàn)(xiàn)如今很可能已經(jīng)(jīng)掛了;如果花云英沒(méi)有落網(wǎng)(wǎng),就不會(huì)(huì)供出幕后主使岳飛……
這一系列的假設(shè)(shè),全都是既成的事實(shí)(shí),原來(lái)不知不覺(jué)之中,他真的已經(jīng)(jīng)在悄然影響著與之直接或間接相關(guān)(guān)的人和事,包括像劉光世和岳飛這樣的歷史大人物,接下來(lái),如果劉光世成功襲殺岳飛的話(huà),那么,一直滾滾向前的歷史車(chē)輪,自此將發(fā)(fā)生重大的改變!
在此之前,他只是覺(jué)得惡心,不想讓劉氏兄弟的陰謀詭計(jì)(jì)得逞,如今看來(lái),阻止陰謀的意義重大,已經(jīng)(jīng)遠(yuǎn)(yuǎn)遠(yuǎn)(yuǎn)超出了個(gè)(gè)人好惡和私人恩怨——不單單是為了拯救大英雄岳飛,更重要的是不能讓歷史洪流從一個(gè)(gè)陰溝里岔道而行!
之所以這么想,原因很簡(jiǎn)(jiǎn)單,目前他還沒(méi)強(qiáng)(qiáng)大到足以掌控全局,因此一切無(wú)力把握的重大改變,都不是驚喜,而是驚嚇!
…………
從臨江水寨回州城的一路之上,他都在全神貫注的思考這個(gè)(gè)問(wèn)題,香菇完全能感受到主人心不在焉的狀態(tài)(tài),在穿越一大片野松林的時(shí)(shí)候,突然緊跑了起來(lái),又突然毫無(wú)征兆的來(lái)個(gè)(gè)急剎車(chē),差點(diǎn)(diǎn)把他從馬背上甩出去!
吳益起初以為是樹(shù)林里光線(xiàn)太暗了,香菇一時(shí)(shí)半會(huì)(huì)可能不大適應(yīng)(yīng),等走出去就好了,根本沒(méi)意識(shí)(shí)到這是坐騎向他發(fā)(fā)出的危險(xiǎn)(xiǎn)信號(hào)(hào),就在夾緊馬肚準(zhǔn)(zhǔn)備沖出去的時(shí)(shí)候,突然從天而降幾條黑影!
咴?xún)骸?p> 香菇受到突如其來(lái)的驚嚇,揚(yáng)(yáng)起長(zhǎng)(zhǎng)頸發(fā)(fā)出短促的嘶鳴,與此同時(shí)(shí),前蹄陡然尥起一人多高的蹶子,毫無(wú)懸念地把瞬間懵逼的吳益掀翻在地,旋即一陣風(fēng)(fēng)似的奪路而逃!
跑了?
這畜生居然丟下主人自己跑了,太不夠意思了吧?
主仆本是同林鳥(niǎo),大難來(lái)時(shí)(shí)各自飛……
唉!
吳益揉著屁股剛從地上爬起來(lái),那幾條從樹(shù)上跳下來(lái)的黑影迅速將他團(tuán)(tuán)團(tuán)(tuán)圍住。
“你們是什么人?”
天已經(jīng)(jīng)快黑了,樹(shù)林里光線(xiàn)極暗,幾乎對(duì)(duì)面看不清臉面,吳益只能看到對(duì)(duì)方手上明晃晃的短兵利刃。
“要你命的人!”
幾個(gè)(gè)黑影步步緊逼過(guò)來(lái),迎頭沖在前面的那人厲聲斷喝道。
吳益愕然愣了愣,突然仰頭大笑道:“哈哈哈,冤有頭債有主,原來(lái)是齊英社的娘子軍,你就是二當(dāng)(dāng)家花云蕾吧!”
剛才那人話(huà)一出口,他就聽(tīng)出來(lái)是女人的聲音了,看來(lái)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guò),齊英社的人真找他報(bào)(bào)仇來(lái)了。
“殺雞何用牛刀,拿命來(lái)!”
說(shuō)話(huà)之人顯然不是花云蕾,而是李小寶的情人花小朵,她嬌叱一聲,突然欺身近前,挺起手中的利劍,直奔對(duì)(duì)方的面門(mén)刺去!
吳益沒(méi)想到這小娘們居然說(shuō)到做到,倉(cāng)(cāng)猝之中,下意識(shí)(shí)的偏頭躲了過(guò)去,旋即急速向后撤了一大步,與此同時(shí)(shí),當(dāng)(dāng)啷一聲拔刀出鞘,立時(shí)(shí)寒光四射,猶如黑暗中擦亮的火石一般明亮。
他突然感覺(jué)神情恍惚了一下,就在霎那之間,熱血像管涌的暖流直接沖上腦海的靈臺(tái)(tái),整個(gè)(gè)人陡然為之一振,好像瞬間換了個(gè)(gè)人似的。
顯而易見(jiàn),那個(gè)(gè)嗜血好殺的牙軍第一狠人附體了!
花小朵一擊未中,迅速輕移蓮步穩(wěn)(wěn)住身形,緊接著又不假思索的奮力刺出第二劍,這一次放棄了見(jiàn)血封喉的想法,而是直奔吳益的心窩而去,想給他來(lái)個(gè)(gè)透心涼。
她這套一環(huán)(huán)扣一環(huán)(huán)的復(fù)(fù)擊動(dòng)(dòng)作,前后相差只在須臾之間,其它幾個(gè)(gè)圍獵的姐妹都還沒(méi)來(lái)得及出手,她已經(jīng)(jīng)把自己的殺招用到了極致!
可惜面前的對(duì)(duì)手不只是憐香惜玉的穿越者吳益,更有刀法絕倫膽子上長(zhǎng)(zhǎng)毛的劊子吳!
冷冷的看著對(duì)(duì)方的利劍直刺而來(lái),吳益沒(méi)有像上次那樣狼狽的躲閃,而是掄起手中的劊刀,對(duì)(duì)準(zhǔn)(zhǔn)來(lái)勢(shì)(shì)兇兇的利刃,狠狠的平掃了過(guò)去——他的目的很明確,就是打掉對(duì)(duì)方的兵刃,讓她直接喪失戰(zhàn)(zhàn)斗力。
出手動(dòng)(dòng)作之快,力道之猛,就連他自己都覺(jué)得難以想象,然而不可思議的是,對(duì)(duì)方竟然死死的攥著兵刃不撒手,結(jié)(jié)果在巨大的掃蕩力之下,連劍帶人重重的甩到左近的黑松樹(shù)上,花小朵連哼都沒(méi)哼一聲,便軟塌塌的倒了下去。
整個(gè)(gè)過(guò)程就發(fā)(fā)生在電光石火之間,周?chē)凝R英社女子全都看傻眼了,她們雖然聽(tīng)過(guò)不少關(guān)(guān)于牙軍第一狠人的傳說(shuō),但絕對(duì)(duì)沒(méi)想到竟會(huì)(huì)是如同神話(huà)一般的存在!
吳益鼻子里輕哼一聲,拖著劊刀快步走到花小朵身邊,蹲下身去仔細(xì)(xì)看了看,呃,怪不得死都不肯撒手,原來(lái)劍柄被絲帛軟帶緊緊的纏繞在手臂上,看來(lái)早就做好了死纏爛打的準(zhǔn)(zhǔn)備。
咦,齊英社的人,個(gè)(gè)個(gè)(gè)都像她這么豪橫嗎?
“劊子吳!”
一個(gè)(gè)清脆的嬌嫩嗓音突然在身后響起:“萬(wàn)勿傷及性命,有話(huà)好說(shuō)!”
吳益不用回頭就知道是花云蕾終于現(xiàn)(xiàn)身了,這個(gè)(gè)軟妹子,看來(lái)是不見(jiàn)棺材不落淚啊,既然這么緊張自家小姐妹,若是不趁機(jī)(jī)敲她一回竹杠,不大好意思吧?
他索性轉(zhuǎn)(zhuǎn)過(guò)身來(lái),一屁股坐到花小朵旁邊,并且故意把劊刀橫在她脖子上,陰陽(yáng)怪氣的質(zhì)(zhì)問(wèn)道:“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劫殺我劊子吳,你們是吃熊心豹子膽了嗎?”
說(shuō)話(huà)之間,對(duì)(duì)面忽然亮起了火炬,熊熊火光映照之下,只見(jiàn)一個(gè)(gè)頭戴斗笠身穿青衣的窈窕女子款步走了過(guò)來(lái)。
吳益定睛仔細(xì)(xì)瞅了瞅,除了花云蕾之外,那個(gè)(gè)手執(zhí)(zhí)油松火炬的小丫頭片子也是老熟人,正是日更宅的啞巴小阿花。
“不殺你難道還留著過(guò)年!”
小阿花無(wú)比憤懣的大聲嚷嚷道:“不是你一而再的狗拿耗子多管閑事兒,我姑姑能身陷囹圄嗎?”
狗拿耗子?
吳益不禁啞然失笑,我是官,你們是賊,官捉賊就像貓抓老鼠一樣天經(jīng)(jīng)地義,怎么就成狗拿耗子了?
嗯,反正閑著也是閑著,那就索性逗逗這個(gè)(gè)小姑娘:“好吧,就算我是狗拿耗子,那你們呢,難道是替天行道的江湖義士嗎?”
“劉光世欺男霸女,人人得而誅之,我們就是替天行道的江湖義士!”
小姑娘毫不示弱,氣咻咻的反駁道。
“哦……”
吳益拉著長(zhǎng)(zhǎng)腔,故意套她的話(huà):“既然是江湖義士,那就該好漢做事好漢當(dāng)(dāng)吧,為啥要把屎盆子扣到人家岳大帥頭上?”
小姑娘果然上當(dāng)(dāng),漲紅著臉脫口罵道:“岳飛該死!他比劉光世更該死!”
此言一出,一直靜觀其變的花云蕾突然臉色大變,急忙扭頭厲聲嗔道:“小阿花!休要胡言亂語(yǔ)!”
小阿花被姑姑怒聲喝斥之后,這才意識(shí)(shí)到自己上了劊子吳的當(dāng)(dāng),懊惱的甩了甩小腦瓜子,尷尬的躲到姐妹們當(dāng)(dāng)中去了。
“說(shuō)吧,你們究竟是什么人?”
事實(shí)(shí)上,自從花云英痛痛快快的主動(dòng)(dòng)招供之后,吳益就已經(jīng)(jīng)意識(shí)(shí)到事情沒(méi)那么簡(jiǎn)(jiǎn)單了,齊英社很可能在玩一石二鳥(niǎo)之計(jì)(jì),果然不出所料,岳飛不僅不是她們的背后主使,相反,卻是她們不共戴天的大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