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有才的話讓張明有了一種不可名狀的恐懼,在得知兇手拿了鑰匙進屋之后,他以為兇手只是為了栽贓嫁禍給他。
而現在宋儀死了,這件事就不再是栽贓嫁禍那么簡單。
張明開始從王大富的死開始思考,想要把他和宋儀的死聯系起來,找到一點關聯。然而,兩者之間唯一的關聯好像就只有那次侮辱。
如果說兇手殺死王大富是“俠義正道”,那么殺死宋儀又是為何?既然要殺死宋儀,那又為什么擔心她太過痛苦?
這時他又想起那瓶安眠藥,要不是忽然看到了安眠藥,他自己是根本想不起來劉金曾近買過這個東西。那兇手又是怎么知道的?
一系列疑問得不到解決,張明心里更加煩亂起來。他從兜里掏出煙,吧嗒吧嗒抽了兩口,越抽越覺得蛋疼。老子最后一次生命,怎么就會變成了這個混蛋樣!
楊有才和大魚,在經過初步的檢查后,告訴張明,尸體現在不能讓他帶走,他們需要帶回去再進行進一步的檢驗。
張明自然是無話可說,“好,做完檢查后請早點通知我。”張明把煙屁股踩在地上。
楊有才的電話忽然響了起來,是關秋月打給他的,她先罵了一通牛杉的無恥,然后才說出又被關秋月威脅敲詐。
楊有才有些失態的罵了一句,語氣有點不耐煩的道,“你先處理,處理不好就找人處理。”
說罷掛了電話,又罵了一句。電話還沒揣進兜里,手機又響了起來,是局里來的電話,說漓園小區十三棟又出命案了。
“老子這里也出命案了。”楊有才有點不好氣的道,說完了又道:“先派人來我這兒,我這就去漓園。”
大魚見他掛了電話,上前了一步,問道:“怎么了?是哪里又出命案了?”
“漓園小區。你現在這兒看著,我帶幾個人馬上過去。”楊有才道。
張明聞此也往前走了一步,“那我也先回去了,我女兒現在還在別人家里放著。”
大魚臉色忽地垮了下來,她看不慣張明現在的樣子,自己的妻子沒了,她從他臉上看不到一點傷心的樣子,就連裝模作樣的紅紅眼眶眨兩滴淚水也沒有。害怕的樣子倒是表現的淋漓盡致。
“回去唄,回去把門鎖好,好好躲在屋里面,不要再出門。”大魚諷刺道。
張明看了她一眼,忍著脾氣沒說話,要是他還多有一次生命,他一定會一巴掌扇在這個女人臉上。因為她那副刁鉆刻薄的樣子真的很欠揍。
聽說她好像還是單身?
張明走了兩步,便轉過身去以同樣的口吻回復道:“謝謝你的關心,為了表示感謝,我祝愿你能找到一個和你一樣善于關心人的男人。”
大魚聽到,臉都氣綠了。但她也只有忍著。
張明說罷就回頭繼續走,他也不是為了看她氣得臉色發綠的模樣,純粹是為了逞一時的嘴快。
出了拆遷房群,他找到自己的摩托車,上車啟動發動機,心事重重的上了公路。
張明是在到達宋儀平常擺地攤的位置,才發現自己還不知道幫忙照看女兒的那個婦人住在哪里。還好宋儀的手機在身上。
他把車靠在路邊停下,從兜里摸出手機,手機的顏色是白色,外面套了一個本該透明的保護殼。這保護殼是買手機的時候商家一并贈送的。摸起來手感有點不好,宋儀也說過很多次要把手機殼換了,換一個好看的顏色。
從手機買來開始,到她死去的現在,張明已經無法從記憶里數清她曾說過多少次要換手機殼。但真正叫她換的時候,她又開始心疼起那十幾塊錢。
她總是說,還不如買一斤肉回來給女兒改善一下伙食。
張明搖了搖頭,心想,人這一生真脆弱。
他輸入手機密碼,找到通訊錄,宋儀最近一次的通話是兩個多小時前自己打的那一通。排在通話記錄第二行的是一個叫做車姨的女人,大概就早上自己遇到的那個婦人。
張明按下了撥通鍵,目光直視著車水馬龍的前方,電話還未撥通,自己的手機倒是先響了起來。
他又把未撥通的電話取消掉,從兜里拿起了自己的手機,來電顯示為陌生號碼,鑒于現在自己所處的境況,張明想了想還是按下了接聽鍵,“你好,請問你是?”
電話那邊是一個男人的聲音,男人只說了兩個字,張明沒有聽出他是誰,但那兩個字足以使他驚訝而恐慌。
“張明”對方喊道。
張明只覺頭皮一陣透涼,至從五年前不小心出了車禍后,他就再也沒有聽人喊過那個跟了自己三十年的名字。因為每一次重生后,他就會有一個新的名字,就會擁有一次新的人生。而這一生,他是叫劉金。
張明握著電話的手抖了抖,故作鎮定的穩著聲音道:“不好意思,你打錯電話了,我不叫張明,我叫劉金。”
“對,你現在是叫劉金,不過這個名字也才跟了你一個星期而已,你別告訴我,你現在已經適應了劉金這個名字。”對方道。
“你是誰?”張明顧不得暴露出自己的慌亂,一瞬間腦海里閃過各種想法,他自認為最靠譜的一個想法就是自己重生這么多次,擾亂了生命的秩序,所以對方才會來懲戒自己。
“我是誰?哈哈哈,我是誰。”對方自顧自的笑了起來,像是聽見了一個笑話,“你別管我是誰,你現在也不要去接你的女兒。如果你想要活命的話,就趕緊騎上你那個爛摩托,然后回到你那所破房子里面去好好的待著。當然,你要是不想活命,也不想你那個女兒活命,你盡管按照自己的意愿的做自己想做的事。”
“不過,出于好意,我想我應該提醒你一遍,別忘了這是你最后一次生命。你擾亂了生命的秩序,那邊的人已經派人過來處理你了。”
張明抹了一把臉上的冷汗,“那邊的人,他們是誰?”
“他們是誰重要嗎?”對方反問道道。
“那么你是誰?”張明又問道。
“你別管我是誰,我是誰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現在殺的人他們也都是和你一樣擾亂生命秩序的亂紀者。”對方道,“我想我還應該告訴你一個消息,雖然這個消息很快就會傳遍網絡,但提前通知你一下也是好的,畢竟依你現在的情況,你也沒有心思上網。”
?“王大富和宋儀是你殺的?”張明問道。他只抓住了這一句重點,后知后覺才反應過來,難道王大富和宋儀也是被別人借了身體?
“不僅是他們,還有別人。”對面道。
“你們是什么人?”張明又問。通過那個系統經歷過幾十次復生的他,此刻對電話那邊的人說的話深信不疑。
“暫且叫我收割者吧。”對面愣了一下,“你要是信我的話,回家之后打開手機用微博搜索一下‘牛杉杉’這個人,耕田犁地的那個牛,杉樹的那個杉。她的微博里面有對你而言很重要的消息。”
“還有,之后我會去你家,你不要表現得很驚慌。我沒有目的,只是想要保護你。”
張明還想再問一些疑惑,比如他為什么要保護自己,對面卻忽然掛了電話。
他靠在摩托車上思考了一下男人的話,總覺得對方的聲音有點熟悉。
但考慮到對方知道自己是借劉金的身體復活過來的人,雖然疑慮,但還是按照對方的指示騎著摩托車回了家。
回到家里后,張明第一次在這個破爛的小屋里感受到了孤獨。他自己也不明白這種孤獨從何而來。
習慣性的從兜里掏出煙,打火機啪嗒一聲聲響,兩三公分高的火苗迅速躥了起來。
張明坐在沙發上,在這樣破舊的環境里,看著自己吐出來的煙霧,他有一種被世界遺棄的錯覺。
煙抽了一半,張明忽然想起“收割者”說的話,從兜里拿起手機。劉金沒有玩微博的習慣,所以他又自己下載了一個微博,然后開始搜索“牛杉杉”這個人。
搜索之后,他點開牛杉杉的微博,最近更新的一條微博是在半個小時前。
微博的標題是“關秋月的兩大罪狀!”
在看到“關秋月”這三個字的時候,他猶如突遇晴天霹靂,思緒停止了運轉,眼睛也難以挪開。
“秋月。”張明緩過神來,喃喃道,他以為這只是巧合。等他看完第一條描述關秋月如何殺死前夫母親的罪狀,心好像是在麻藥快要散盡時被毒蜂蟄了一下,又痛又癢又難受。
等他看完第二條描述關秋月如何殺死前夫的罪狀,心上的麻藥完全散盡,只剩下折磨得人肝腸寸斷的痛。
假的,肯定是假的。只是巧合而已。張明自我安慰道。
微博下面還有一條視頻
此刻握在手里的手機仿若有千斤重。
張明的手已經開始發抖,他想點進去看一下,證明里面的人不是關秋月,又不敢點進去,害怕看到自己心中唯一愛過的那個女人的模樣。
他終于還是點了下去,記憶里那張臉龐雖然化了精致的妝容,但張明還是第一眼就認出了關秋月來。
張明一把摔了手機,無力的躺在沙發上,腦海里忽然浮現出自己第一次與關秋月見面的場景。
那是2008年的六月,在媒婆的牽線下自己第一次見到關秋月。
關秋月給張明的第一感覺不是驚艷,因為她本來就不是個漂亮的女人。
她很安靜,很柔弱,看起來像是開在路邊的一株并不起眼的野花。
媒婆說了兩句話,就把他們兩人擱在一塊,任他們自己交流。
關秋月在說話的時候又不像好不起眼的嬌柔野花了,而是一只會害羞的兔子。
張明主動說了兩三句,她才會低著嗓子說一句。
經過幾番主動的交流,張明母親便找了個理由把他拉走開,說關秋月像個傻貨,不能要。
張明卻就是看上了關秋月當時那副不如其他女人那樣精明狡猾的模樣,她不問他家有多少錢,也不問他住的什么房。
“傻就傻,我就喜歡這樣傻的。”張明道。
“傻貨有什么好,一棍子打不出來兩個屁。”張明母親又嫌棄道。她打一開始就對關秋月不滿意。
張明又道,“那我又有什么好,說不定人家根本就看不上我。”
“她看不上你那是她眼瞎,你看不上她那是你眼睛亮。”
第二日媒婆就來回話了,說關秋月點了頭,又問張明愿不愿意。
張明母親自然是不愿意,然而張明卻不顧她的反對,向媒婆道,“是我娶,不是她娶。我愿意,我愿意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