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好幾天,喻諾恩都沒有遇見過杜凱維,遇不到就不用尷尬,她還尷尬著和對方一見面就會想起自己還沒有請別人吃的一頓飯。
喻諾恩吃完午飯后沒有坐電梯回清潔房,她趁沒人注意的時(shí)候往逃生樓梯走去,她本意就是打算爬樓梯上去,想消化一下,順便消磨一下時(shí)間。
剛走了兩步,第三步的腳還懸在空中時(shí)她就聽到有人發(fā)(fā)聲,“吃完飯了嗎?”
喻諾恩張望了一下,眼光在搜索的過程中就看到戴經(jīng)(jīng)理坐在上一層的樓梯間望著她,戴經(jīng)(jīng)理正坐在樓梯一側(cè)(cè)吞云吐霧中。
喻諾恩收回腳步,背靠墻壁,抬著頭問她:“后樓梯都可以吸煙的嗎?”
戴經(jīng)(jīng)理重重地吸了口煙又緩緩地吐出煙圈,左手扶著額頭,那副樣子看起來是疲憊的,但又不至于無精打采,她回答喻諾恩:“后樓梯才是最佳的吸煙場所。”
于是,后樓梯又陷入了很久的沉默,最奇怪的是,整條樓梯居然沒人出入,仿佛是戴經(jīng)(jīng)理一開始就承包了整條后樓梯,然后又被喻諾恩無意闖入。
“要煙嗎?”戴經(jīng)(jīng)理突然問喻諾恩,喻諾恩覺得可能是大家沉默得太久了,戴經(jīng)(jīng)理才隨口問了一句。
喻諾恩抬眼看了戴經(jīng)(jīng)理一眼,低頭笑了一下,說:“大家都說你是個(gè)嚴(yán)(yán)肅的怪人,我看大家說得也沒錯(cuò)。”
戴經(jīng)(jīng)理默默地吸了口煙,然后很享受般把煙霧吐出。
“那你覺得我是嚴(yán)(yán)肅還是怪啊?”戴經(jīng)(jīng)理問喻諾恩。
“兩者都有。”喻諾恩干脆也坐了下來,盡管后樓梯的階梯并不是那么的干凈,她把背靠在墻壁上,曲起一條腿,隨手就把右手搭在膝蓋上。
“吸煙嗎?“戴經(jīng)(jīng)理把剛才那句話換了一個(gè)字,不過還是同樣的意思。
喻諾恩說:“謝謝,我不吸煙的。“
“哦。”戴經(jīng)(jīng)理把小半截的煙吸得更猛力了。
“你今年畢業(yè)(yè)的嗎?”戴經(jīng)(jīng)理問喻諾恩。
“不是,還有一年才畢業(yè)(yè)。”
“酒店的工作還做得習(xí)(xí)慣嗎?”
“還好。“
“還好?那是習(xí)(xí)慣還是不習(xí)(xí)慣?”
喻諾恩蹙眉,問戴經(jīng)(jīng)理:“你真的是軍人轉(zhuǎn)(zhuǎn)崗過來的嗎?讓別人回答的問題都是只有A和B,就沒有C的選項(xiàng)。“
戴經(jīng)(jīng)理用手把嘴里叼著的煙夾了出來,清了清嗓子,說:“是,我是軍隊(duì)退役后轉(zhuǎn)(zhuǎn)崗到服務(wù)(wù)行業(yè)(yè)的。”
“戴經(jīng)(jīng)理,你知道我是誰,對吧?”喻諾恩說這句話是用了一種詢問式的語氣,并不是那種用身份來壓對方的自命不凡。
戴經(jīng)(jīng)理臉上沒什么表情,垂著眼看著坐在下一層階梯的喻諾恩,說:“知道。”沒有任何的隱瞞。
“以前我是當(dāng)(dāng)喻總的秘書的,其實(shí)在你小時(shí)候,我也見過你好幾次,那時(shí)我陪著喻總?cè)タ茨悖磥砟閌菦]有記起我來了。”
喻諾恩在腦海里的印象的確沒有戴經(jīng)(jīng)理的樣子,“我們見過?”
“見過,那時(shí)你還需要心理醫(yī)(yī)生照顧。”戴經(jīng)(jīng)理說。
戴經(jīng)(jīng)理把煙頭扔在地上,伸出腳把煙頭踩滅,然后把煙蒂撿起,站起來,用另一只空著的手拍了拍黑色的西褲,揚(yáng)起的塵埃在陽光中肆意飄散。
“好好繼續(xù)(xù)實(shí)習(xí)(xí)吧,以前你表哥在讀書的時(shí)候,他連續(xù)(xù)三年的暑假都回酒店做收拾客房的工作。對了,順便問一下你,在前兩天收拾1102行政套房是不是很有滿足感?”
喻諾恩違心地笑著說:“當(dāng)(dāng)然!”
戴經(jīng)(jīng)理轉(zhuǎn)(zhuǎn)過身往上走,走了幾步又停了下來,她問喻諾恩:“你的手是不是有問題的?”
喻諾恩裝不明白地看著她。
“你不要隱瞞,我在服務(wù)(wù)行業(yè)(yè)做了快十五年了,我一眼就看得出對方哪里有問題,你那雙手看來真的不是做粗活的手來的啦,你這個(gè)星期也知道了收拾客房的流程了吧?明天開始放假去看看那雙豬手吧,看好了再回來找我,你有什么閃失我可賠不起啊。”戴經(jīng)(jīng)理說完后就往上走了。
喻諾恩伸出自己的兩只手,指甲旁的皮膚變得紅紅腫腫,紀(jì)(jì)醫(yī)(yī)生配的藥膏不是沒有用,而是白天需要長時(shí)間地戴著不透氣的橡膠手套導(dǎo)(dǎo)致了手部病癥加重。
喻諾恩在戴經(jīng)(jīng)理的批準(zhǔn)(zhǔn)下就獲得了三天的病假,但她居然忘記了喻桂枝,她忘記了要跟戴經(jīng)(jīng)理說要瞞著喻桂枝,而戴經(jīng)(jīng)理非但沒有瞞著喻桂枝,反而把喻諾恩手部的情況匯報(bào)給喻桂枝。
喻桂枝知道后馬上殺上公寓找喻諾恩,喻諾恩直到開門那刻看見喻桂枝時(shí)才記得自己是因病請假的。
喻諾恩問喻桂枝:“小姑,你怎么來了?“
喻桂枝冷著臉望著她說:“我就不能來嗎?“
“能來,能來。“
喻桂枝掃了一眼喻諾恩搭在門邊的手,說:“你的手到底怎么回事?“
“沒事,就是皮膚過敏了。“喻諾恩本想輕輕帶過。
可是喻桂枝已經(jīng)(jīng)當(dāng)(dāng)作沒聽見,直接走進(jìn)(jìn)了屋里,坐在沙發(fā)(fā)上,說:“你過來坐下給我瞧瞧。”
喻諾恩知道也是瞞不住的了,她坐在另一張沙發(fā)(fā)上,哪知道剛坐下就被喻桂枝說:“你坐那么遠(yuǎn)(yuǎn)我怎么看得見。”
喻諾恩只好很不情愿地坐到喻桂枝身旁,喻桂枝從包里拿出老花眼鏡,拉起喻諾恩的手看了很久,她看得皺起了眉毛,她問喻諾恩:“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長期接觸畫畫的顏料導(dǎo)(dǎo)致的。”
“那些畫畫的顏料有毒?”
“不是,顏料只有很有限的化學(xué)(xué)成分,而大多都是無毒的,只不過是我的皮膚容易過敏,一接觸就會引起過敏反應(yīng)(yīng)。”
“這種情況是從學(xué)(xué)畫畫之后就開始的了嗎?“喻桂枝問得很仔細(xì)(xì)。
“也不是,大概是學(xué)(xué)了一年之后才開始的。”
“那么久了,你為什么沒有告訴過我?”喻桂枝擰著一個(gè)皺眉盯著喻諾恩看。
喻諾恩僵硬地笑了笑,說:“不是很嚴(yán)(yán)重的,就是偶爾才會長這些一顆一顆的小紅點(diǎn)。”
喻桂枝其實(shí)是一個(gè)火氣極為火爆的人,但面對這喻諾恩,她總是告誡自己要冷靜要冷靜,看著喻諾恩的手又長紅疹,又是紅疹破水的,她真的很想罵喻諾恩一頓的,自己的身體都不照顧好,也沒有告訴家人自己的身體情況,她是很想罵的,雖然有怒火,但她也極力地忍住發(fā)(fā)火,她放開喻諾恩的手,靠在沙發(fā)(fā)上久久都不說話,突然站起來在屋里來回地看,她說:“自從你回來后,我都沒來這里看過你。“
“這么多年了,這里的擺設(shè)(shè)什么都沒變。“喻桂枝走到喻諾恩畫畫的區(qū)(qū)域,她拿起那些顏料認(rèn)(rèn)真地看起顏料瓶身的說明書。
“我知道你是為了不讓我們擔(dān)(dān)心,什么都不跟我們說。”喻桂枝拉過喻諾恩畫畫時(shí)坐的椅子,每一種顏料她都拿起又放,很仔細(xì)(xì)地讀上面的內(nèi)(nèi)容,“文赫比你大那么多,他都有點(diǎn)哥兼父職的責(zé)(zé)任了,他知道你手部皮膚這事嗎?”
喻諾恩回答:“他應(yīng)(yīng)該不知道。”
“那行,我?guī)閎メt(yī)(yī)院看病吧。“喻桂枝嘆了嘆氣,把東西放下,對喻諾恩說:“你現(xiàn)(xiàn)在去換衣服,我?guī)閎タ雌つw科醫(yī)(yī)生。”
喻諾恩說:“不用了,我之前已經(jīng)(jīng)看過了。”
“看過了?你是看哪里的醫(yī)(yī)生啊?為什么看過了還這個(gè)樣子?”喻桂枝臉色沉下來。
喻諾恩說:“一個(gè)叫紀(jì)(jì)醫(yī)(yī)生的老醫(yī)(yī)生。”
“紀(jì)(jì)醫(yī)(yī)生?永和醫(yī)(yī)院皮膚科的紀(jì)(jì)醫(yī)(yī)生嗎?“
“嗯,你知道他?”
“誰帶你去的?”
喻諾恩猶豫了一下,還是如實(shí)說了:“林在安帶我去的。”
“林在安帶你去的?”喻桂枝這時(shí)是笑著問她的。
“有一次見了他,他也看到了我的手的紅疹,于是帶我去看了紀(jì)(jì)醫(yī)(yī)生。”
“你和他在哪里見面的?他主動來找你的?”
“不是,就是剛好遇到了。”喻諾恩無力解釋。
喻桂枝‘嗯’了一聲,問喻諾恩:“人家?guī)Я四閎タ碅市最好的皮膚科醫(yī)(yī)生,你有沒有好好地謝謝別人啊?“
“有,我有好好地謝謝他。”
“那就行。”喻桂枝頓了頓,接著說:“不行,還是我來請他吃頓飯吧,你看看他什么時(shí)候有空,你就跟他說為了謝謝他帶你去看醫(yī)(yī)生,為了謝謝他,我來請他吃頓飯。”
“不用了吧?“
“怎么不用?人家好心幫忙了還不能好好地謝謝人家嗎?“
“好吧,我?guī)湍銌枂査裁磿r(shí)候有空吧。不過他好像出差了。“
喻桂枝雙眼都亮了起來,連忙追問喻諾恩:“他現(xiàn)(xiàn)在去哪里都告訴你了嗎?你知道他出差了?“
喻諾恩很快就否認(rèn)(rèn)了:“不是,他就前幾天告訴我他去了出差而已。”
“好了,你看看林在安什么時(shí)候有空,請他吃頓飯。”喻桂枝補(bǔ)充一句:“你也要去。”
“我?我不用了吧。”
“怎么不用,你當(dāng)(dāng)然要去。”喻桂枝說完后就讓喻諾恩快去換衣服:“快去換衣服吧,我?guī)閎?fù)診,我本意也是要帶你去紀(jì)(jì)醫(yī)(yī)生那里的,紀(jì)(jì)醫(yī)(yī)生是我們認(rèn)(rèn)識很久的皮膚科醫(yī)(yī)生,去給他看看你的手怎么好不了。“
喻諾恩很想解釋自己的手好不了的原因,但看著喻桂枝一大早不去酒店就來了公寓找她的時(shí)候,她還是去換衣服跟著喻桂枝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