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語深呼吸了幾下，鼓起勇氣接起了周牧的電話。

　　“周教授。”她努力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平靜。

　　“林語同學(xué)，我來通知你，因?yàn)檳愕目記誆賄_(dá)標(biāo)，結(jié)業(yè)考試你沒有資格參加了。”他的聲音聽不出一絲情緒，冷冰冰的，還不如AI推銷電話。

　　林語沉默了幾秒，很快回應(yīng)他：“知道了，抱歉周教授。”

　　電話那頭也沉默了幾秒，隨后緩緩?fù)魯鰝€(gè)“嗯”字便掛斷了電話。

　　何君譯看著她，眉頭微微皺起，似乎有些擔(dān)憂。

　　林語故作堅(jiān)強(qiáng)地聳聳肩，呼了口氣，半開玩笑似的說：“好啦，這下我可以專心陪外婆了！原來休假也不難嘛！”

　　她沖何君譯咧著嘴笑，但眼里沒有笑意。

　　何君譯知道她是在乎的，是難過的，是不甘的。但他也知道，此刻的她不希望被安慰，因?yàn)樗械摹鞍參俊倍紩灰曌鰲翱蓱z”、“同情”，那是成年世界里最不“體面”的事。

　　“嗯。那一會兒下班我請你喝杯咖啡吧，附近新開了一家，挺不錯(cuò)的。”何君譯翻出點(diǎn)評軟件給她看。

　　“好。”

　　“那木木你在這兒等我一會兒？我下班來找你。”

　　“嗯，你去吧。”

　　何君譯走前還是有些擔(dān)心地看了她一眼，林語回了他一個(gè)“燦爛”的笑，仿佛在努力告訴他自己沒事。

　　陽光輕輕柔柔穿過海棠的枝椏，風(fēng)吹來零星幾片遠(yuǎn)處的早櫻花瓣。林語閉上眼，真希望所有的煩心事都就此煙消云散，沒有親人生病，沒有考核掛科，無需故作堅(jiān)強(qiáng)，也不必刻意掩藏。如果一睜眼回到小時(shí)候該多好，最大的煩惱也不過是被老師點(diǎn)名、和小伙伴拌嘴，所有的情緒都可以直接寫在臉上，沒有顧忌，也沒有牽掛。

　　想著想著眼淚就這么落了下來，既不是因?yàn)閭囊膊皇且驗(yàn)槲皇菦]來由地想哭一場，不為任何地哭一場。

　　在花園坐了一會兒后她覺得好像放松了一些，或許是被花草治愈，亦或許是和自己和解了。曾經(jīng)她從不允許自己“出錯(cuò)”，好像所有的事情都必須有不錯(cuò)的成績才能對自己有交代。但現(xiàn)在，她似乎慢慢接受了自己的“不完美”，她明白了即使出錯(cuò)，即使結(jié)果不盡人意其實(shí)也不會如何，無謂的自責(zé)與焦慮才是對自己最大的懲罰。花照開不誤，錯(cuò)過的春光和賞春的心情卻無法彌補(bǔ)。

　　春天是最寬容的季節(jié)，包容所有笨拙的生長和絢麗的綻放。

　　“沒關(guān)系的，一切都在變好。”林語暗暗對自己說。

　　電話鈴在這時(shí)“不合時(shí)宜”地響起，林語吸吸鼻子接起電話：“喂。”

　　是何君譯打來的，他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急促：“木木，我這邊有急診，你先回去吧，我怕是要加班了。”

　　林語理解他的工作性質(zhì)，也知道他現(xiàn)在很忙沒時(shí)間和她多說，嗯了一聲便掛了。

　　她慢悠悠地走出醫(yī)院，打算去旁邊新開的市集逛逛。

　　剛走到市集街口林語就被一陣爭吵聲吸引，好像是一個(gè)賣畫的攤主和保安起了爭執(zhí)，周邊還圍了很多人。

　　“這里不可以擺攤，請你趕緊離開。”

　　“我交了攤位費(fèi)，憑什么不讓我擺！”

　　“那你的租賃證呢？拿出來。”

　　“我....我沒有！但我交過錢了。”

　　“沒證就是不行，趕緊走！別影響別人做生意！”

　　“我就不走！哎！你別動我畫啊！”

　　......

　　保安粗暴地把攤主的畫推翻在地，畫布上清清爽爽的花卉瞬間沾上灰塵。攤主急忙去撿，小心翼翼地擦拭著，甚至顧不上和保安繼續(xù)爭論。

　　一旁的人越聚越多，都在竊竊私語，但卻無一人幫忙。林語實(shí)在有些看不下去，上前幫攤主撿畫。

　　保安見狀以為她們是一伙的，一腳踩住林語面前的畫，惡狠狠地兇她：“再不走就拿你們的畫抵租金。”

　　林語看著那幅水彩郁金香被生生踩出大半個(gè)鞋印，一向“好脾氣”的她怒火中燒，站起來厲聲道：“請把你的腳從畫上拿開。”

　　保安無動于衷地輕哼一聲，她克制著憤怒重復(fù)了一遍：“請把你的腳從畫上拿開！”

　　保安挑釁地看了她一眼，輕蔑道：“帶著你們的畫趕緊滾，不交租金還想擺攤？哼，沒門！”

　　林語冷笑一聲，緩緩開口：“真是有眼無珠。看仔細(xì)了，你踩的這幅畫是A大畫院院長韓白的作品，市場價(jià)至少六位數(shù)。這是暫借給我們展覽的，你知道刻意損壞他人財(cái)物且達(dá)到一定金額的要判多少年嗎？”

　　保安一時(shí)有些慌張，一邊后退半步，一邊不依不饒地說：“你少嚇唬人，是你們不交租金在先！再說這畫是風(fēng)吹下來的，你們自己保存不當(dāng)，憑什么說是我故意損壞的？”

　　一旁有群眾看不下去，晃了晃手機(jī)：“是你故意的，我都錄下來了。”

　　“你！你們！好，你們給我等著！”保安惱羞成怒，惡狠狠盯著林語看了一眼便走了。

　　林語不以為然，彎下腰幫攤主收拾畫作。

　　“謝謝你。”攤主的聲音有些顫抖，她的身形看著很瘦弱，戴著頂絨線帽，正低著頭擦拭畫上的灰塵。

　　林語沖她笑了笑：“別客氣，你沒事吧？我來幫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