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皇帝回宮次日定下柳太妃喪儀后,宮中眾人便忙碌開來?整整過了一個月,才有恢復如常?玉蔻每日都要抽空去和順宮伺候,可是每次去,宮門都鎖著?常言道,有心摘花花不發,無心插柳柳成蔭?這日,玉蔻去給芫青送藥,順路拐至和順宮門口,恰巧兩名宮女打掃完和順宮,一路只顧大鬧說笑,卻忘了關門?玉蔻連忙閃進和順宮,直奔寢殿,摸索著打開床頭的暗格,果真不曾有人發現,父親的書信和石虎帶來的玉珠都原封不動地藏在里面?玉蔻將東西藏在懷內,又轉身走到前院種植草藥之處?之前,她為了不讓人發現,偷偷將玉玦埋在了種植的草藥下面?玉蔻正蹲下身子準備將草藥拔起,挖出藏于下面的玉玦?忽然聽見外面有一個宮女喊道:“快點,讓人發現外面忘記鎖門就糟了?”玉蔻連忙站起身,向和順宮外走去,最后還是在門口撞見了兩位宮女,玉蔻掩飾道:“在這邊住了這么久,如今搬了,還怪想念的,今日看門未關,便不自覺地走進來了?”那兩名宮女一心只怕受責罰,慌慌張張行了禮,鎖了門,見玉蔻沒有責罰她們的意思,便歡天喜地地告退了?
玉蔻回到青鸞宮,先將玉珠收起,然后拆開了信函?想來張君使早已做好隨時遇難的準備,留給玉蔻的是一封絕筆信?
“木香吾兒:
汝得此信之時,為父必已不在人世?為父自幼隨汝外祖學醫,立志懸壺濟世,二十歲入太醫院,二十五歲擢升太醫院院首,志得意滿?然慶元十三年的一場變故,徹底改變了為父的一生?
當年,先帝仁宗最寵愛的德妃懷有龍裔,為父作為太醫院院首被命專職照料德妃與其腹中的胎兒?為父處處小心謹慎,就怕出現半天差池?誰知到了當年十月底,涂皇后,也就是當今涂太后,稱得了急癥將為父宣至紫宸宮?余到了紫宸宮,為皇后把了脈卻發現皇后身體無恙?這時皇后卻說她得的是心病,要求余為其抓一副心藥?余不解?皇后遂著太監取來藥丸一枚,要吾將此藥加入德妃的安胎藥之中,使德妃所懷皇子胎死腹中?余固辭,當時汝母亦懷著汝兄,涂皇后就以汝母兄安危作為威脅?余終因一念之差,答應了涂皇后?
德妃聽說涂皇后將余找去,便料到皇后要對其腹中胎兒下手,便懇求吾,愿用自己一命換取腹中皇子之命?為父思量之后,便悄悄將藥量減去一半,并給德妃服了大量催產之藥?為了增加勝算,余特地給徒弟石虎下了要,致使他頭風病發作,次日無法隨仁宗外出參加祭禮,并且故意跟他講起,為父在民間行醫之時,曾遇婦人難產而亡,腹中胎兒尚有脈息,于是用剖腹取子之法,留住一命?余亦知,如此一來,胎兒身體必然大受損害,于是又留下一副藥方,暫且替那孩子續命,至于之后如何,亦只能聽天由命?
一切準備妥當,余當即離開皇宮,次日趁著皇家大祭,遣散府內眾人,一把火將張府點了,連夜逃出金都?
離開金都后,為父越想越覺得心中有愧,結果一錯再錯,就在汝母臨盆之際,將那另一半藥和著催產要給汝母服下,想要利用汝兄試藥,最終找到醫治那孩子的方法?誰知涂皇后那藥著實厲害,汝兄生下之后,為父試了各種方法都沒有辦法將其治好,最后為父想出了以人血為引的辦法,但這人血卻不能是普通的人血,取血之人,必須在母腹之中便開始對癥服藥,這樣血中天生便帶著藥性?為父一心為了研制醫方,迷了心竅,便勸汝母再懷一個孩子,照此方式制作藥引,汝母為了救汝兄便答應了,于是便生下了汝?后來,余與汝母發現雖然以汝之血作為藥引的確可以治愈汝兄,但因為所需血量過大,汝之性命將不保,而且余更想留著你的命治愈德妃的孩子,于是每日繼續讓汝服藥,后來汝母發現了余之所圖,一怒之下要將汝及汝兄帶走?余執意將汝留下,汝母無奈之能暫時帶著汝兄離去?
自從當年余令德妃難產而亡,皇子身患重疾,仁宗便下令全國通緝余?為了躲避通緝,余一直隱姓埋名藏于西金與南魏交界的荊山之中,后來竟然發現有宮中之人尋到了荊山?為了安全起見,余聯絡汝母,讓其將汝接走,余一人浪跡天涯躲避追逃?就在余四處隱藏之時,發現了一種藥物,能夠將容貌徹底毀去?毀去容貌之后,與立刻回到荊城,卻發現汝母早已搬離,從此失去了聯系?于是一路行醫,回到了金都,并成功在太醫院謀了個差事,不想很快就被徒弟石虎認出了身份,幸而石虎一直未曾泄露?
一別十余載,未曾想,如今能在西金皇宮內與汝重逢?更未曾想到你竟然成了西金的皇妃,而當年德妃的那個孩子就是當今皇上,果真是天意弄人?余內心十分矛盾,既想治好那孩子,作出補救,卻又不想失去汝,所以,雖然繼續讓汝喝那藥,卻遲遲沒有將藥引之事告訴石虎?如今吾已不在人世,便將藥方傳于汝,汝自斟酌是否要犧牲自己救治當今皇上?
另,皇宮之內人心叵測,汝之書信決計不能讓他人看見,否則必招來殺生之禍,亦不可讓人知汝為張君使之女,切記切記?
父,絕筆?”
除了書信之外,信封之內還附了一張藥方,藥方之中注明,“引用木香血半碗,待藥煎后,與藥湯同服,早晚各一次?”
玉蔻讀完,凝神半日,最后將書信點燃燒成灰燼,將藥方留了下來,她決心幫助父親了卻遺愿,其實治好尹桓,不也是她的心之所愿么,些許命中注定她就是為尹桓而生,也必然為尹桓而死?玉蔻決定次日石虎來送藥時,便將此藥方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