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長在BJ,說到去海邊玩,我的概念里基本就只能浮現出北戴河。學了地理之后,也強可認為那就算是接觸過大西洋了。但實際的感覺,還是大陸國家附屬的一小片海。然而,從地中海起,我們其實就已經踏入了歐洲海洋文明的生境。從古希臘開始,他們應該就是從海上看陸地的視角?認為陸地不過是海的附屬物……
而我真的感覺到這種視角和體驗的轉換,卻是一直等到出了地中海、進入了無比蔚藍的大西洋才真切而逐漸地發生的。“亞特蘭蒂克”這個詞不知是怎么被翻譯成大西洋的,但如果直接音譯,卻多少帶有了些神秘感。雖然越長大越信命卻越不屑于神秘主義,但在這大西洋里航行,卻總能隱隱地感覺到一種深邃的隱秘。這感覺似乎與太平洋明顯不同。
飛魚、會發光的水母、海豚是我們之前就見識過的,到了大西洋里,自然也少不了他們的身影(飛魚好像少些)。海龜、鯨魚則是新見到的家伙。依然是半身彈出巴拿馬導纜孔地觀瞧,海龜和海豚的行為卻截然不同,前者見船來主要是躲,且方法獨特——下潛。那些身長超過十米的鯨魚,從高出海面許多的主甲板上遠看,似乎不覺得如何,噴水、尾鰭拍水……幾個常規動作初見時雖稀奇,看多了卻也有些疲乏。直到有一次黃昏,我下班后逗留在甲板上,偷偷鉆出護欄,躺坐在纜托上親海。鯨魚猝不及防地從離左舷不足五米的地方出水換氣,我才真的被這地球上最大的生物種所震撼。那一刻粗暴的噴水聲和巨大物體近距離出現的天然的威懾力,讓我竟一時覺得難以動彈。直到它出了這口氣又潛回水中片刻,我才能挪動身子,鉆回到了欄桿里面。感受著平時覺得有些煩躁、現在卻令人感覺踏實的船舶主機帶來的甲板低頻、低幅而持續的震動。
在大西洋里航行了大約三天,右舷遠處出現了類似陸地的巨大島嶼,讓人有想靠岸的沖動。而這顯然不是大西洋彼岸,而只能是大航海時代被某個航海強國占據的大西洋中的某島嶼群。這樣的巨型島嶼群坐落在大西洋里,似乎又有了薄霧繚繞般的神秘世界之感……電臺里傳來的應該是西班牙語,大洋中島嶼的生命力,其現代部分,大多是由這些密集的無線電型號來體現的。風、雨、海浪、船舶……一切有節律地在這大洋里搖動著,那些海島又是否也只是一種虛幻的律動呢?
當海圖室里的收報機打出了一條罕見的“注意墜落火箭殘骸”的提示,我們就算是已經完成跨洋航行了!報文所涉的應是邁阿密半島上的卡納維拉爾角火箭發射場。從海圖上最后一次船位標記向下看,“BERMUDA”(“百慕大”)幾個字母赫然出現在一些小島標記之中。3/O注意到了我目光的落點,湊過來說:“怎么樣?我們正在過百慕大呢!你知道百慕大三角的超自然現象嗎?”“知道一些吧!”我笑笑說。心里卻仍不相信自己有這樣的運氣,能趕上那些所謂的神奇之事。3/O繼續饒有興趣地講著他知道的關于百慕大的一些奇事,我也就靜靜地聽著。畢竟,大洋航行半個多月的孤獨寂寥,也難得能找到讓他意興盎然的話題了……
船駛入邁阿密半島東側的高速洋流之后,所有來到駕駛室的人就都不會錯過速度計上的示數。我們以靜水12、3節的常航速推進,順流在這邁阿密寒流(大概是叫這個名字)里,對地速度卻能達到接近20節!小學、初中的時候我們就能算明白的速度問題,在海事大學的培訓中也能流暢應對的東西,真的身在其中仍會驚嘆不已。但如果沒有測速設備的顯示或等時段定位標記間隔的明顯增大,我們對這忽然的加速卻將是毫無感知的。邁阿密的熱帶風情也是遙不可見的。
繞過邁阿密半島最南端的峽角,船便是進入了墨西哥灣。這里的海水沒有了大西洋的蔚藍,轉為中國北方近海般的灰墨綠。船只漸多,一派繁忙工業之海的氛圍。3/O講起當年墨西哥灣漏油發生的時候,他也剛好隨船經過這里。只見天空中飛機呼嘯,各類航海通訊設備密集接收到漏油警報。而如今航行在這里,一起看來都井然有序。我的心中,卻主要是在做著“新大陸”的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