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名水手打著瞌睡靠在桅桿旁,清醒的水手時刻盯著系住的布條,他們要依照風向調整船帆,讓船的航向不至于偏離航道,瞭臺則空空蕩蕩。
水手懷念著港口陳釀,抬頭瞄了一眼天空,月亮的輪廓已經極為模糊,此時下雨就只能撤下船帆,原定黎明抵達港口,怕要推遲到中午!
龍王保佑,不要下雨。水手默默祈禱,他百無聊賴地靠在船沿,面前水手們鼾聲四起,已經到了后半夜,正是人們最困倦的時候,他打了個哈欠,朝外面望了一眼。
嗯?那是什么?
似乎有團黑影破開漆黑的河面,速度極快地朝這邊疾馳過來,水手模糊地雙眼瞬間睜大,船身、船帆、黑色…
“敵…”水手才開口,一支利箭從小船飛來刺破了他的喉嚨!怎么可能?水手滿臉難以置信,至死都想不通為什么。
兩艘船行駛在河面上,水面晃蕩總避免不了,失之毫厘差之千里,一箭穿喉簡直天方夜譚!
沉睡地水手翻了個身,鼾聲再度響起。
小船開始轉向,與大船并肩而行,幾枚鎖鉤從小船拋出搭上船沿,拉動間聲音極為微弱,固定好位置,五個黑色勁裝的男人叼著泛著冷光的短刃攀上了鎖鏈。
“二哥就在這船上,殺了他,老大百口莫辯!我身系皇命,定成千古帝業!”
男人拋下短弓,毫無顧忌闡述自己的野心,他身旁面色灰暗的老者喃喃道:“錢花卉,我來對付?!?p> “麻煩祝公,給二哥留個全尸。
其他人全部殺了,一個不留!”
嗜血地欲望埋葬了理智,男人的話另人聞而生寒,但祝公只是沉默不語,對這個提議毫無異議。
小船不大,卻足足容納了十一人,余下四人裝扮各異,顯然與之前黑色勁裝的五人不同,他們相視一眼,各自腳尖踏著鎖鏈,或快或慢的到了對面。
祝公輕踩鎖鏈,蕩起時人仿佛毫無重量,輕飄飄地落在船上,孤零零的小船僅剩下男人一人,他忽然仰天長笑,絲毫不顧及這可能暴露屬下的偷襲!
“敵襲!”大廳處的小廝沉聲喝道,聲音傳的極遠,沿著通道一路擴散,守夜人丟下長嘴壺,手伸進衣襟掏出一柄連鞘匕首。
兩個趴在桌子上的武者,睜開朦朧的雙眼,拔出長劍,目光死死盯著正門。
黑衣勁裝的人手中短刃染著鮮紅,守夜的水手被肅空,他毫不畏懼的走了進來。
船艙整體結構與外壁相連,攀登幾乎不可能,通往客艙的路僅有船首甲板和船尾平臺,大廳的位置恰恰位于甲板通往客房通道的必經之路。
“殺!”
兩個武者揮劍迎了過去,兩人配合精妙,一人斜劈軀干,逼迫黑衣人格擋,另一人一劍刺出直奔咽喉。
刺擊必然快于揮砍,似乎后退是唯一選擇,何況黑衣人只有一柄短刃?
黑衣人側過脖頸,身體前傾猛得朝前跨步,右手順勢甩出,刺出長劍的武者立刻后移,同時橫挪長劍改刺為斬,揮砍的武者眼前光芒刺目,下一刻他側身栽倒,脖頸處的短刃泛著冷光。
眼前的人忽然消失,長劍劃了一空,武者眼中滿是驚疑。黑衣人雙腿突然軟塌仿佛丟了骨頭,身體異常詭異的傾斜,手掌拂過尸體,轉瞬骨頭又回到雙腿,他整個人彈了出去,手中短刃從武者脖頸抹過。
一身酒漬的小廝皺起眉頭,輕聲道:“有點意思。”
腳步聲從后方通道涌來,楚雄踏著大步,一群衣著統一的武者緊隨其后。
四名黑衣人與四位穿著各異的人已經進入大廳。臉色青灰的老者孤零零站在甲板,仿佛在等什么人。
楚雄表情陰沉,腰間意外地別了柄連鞘劍,目光轉動打量起形勢。
“風雨雷電!金木水火土!三公子座下四王、五行使者齊至,那外面的老頭就是祝公嗎?!”
小廝的話打破沉寂,守夜人心底一陣發寒,二皇子輕衣簡行,隨從帶的極少,此去只為兄弟相見又不是去打仗,誰曾想三皇子這瘋子孤注一擲。
論底蘊,封地位于趙國與楚國夾縫的二皇子,明顯更勝一籌。但這船上,能拿出手的除了自己、小廝和錢老外,還有誰呢?二皇子一死拿什么來鎮守國門?三皇子真是瘋了!
…………
許沐推開房門,與迎面地幾位視線交織,他沉吟著開口:“我們下去看看?!?p> 沿途不少房間探出腦袋,錢老身影不見蹤跡,夏摯瀧孤零零地走在過道,見到李肖連忙湊了過來,視線轉動,語氣奇怪道:“先生的隨從倒是挺多,怎么不見宋北騁?”
先生?
不明所以的幾人將目光投向許沐,李肖搖了搖頭,退了一步站到許沐身后,直到此時夏摯瀧才察覺到這群人的中心是誰。
那個隨從?
“他睡得跟豬一樣…”
許沐伸手做出請的姿勢,征詢道:“不如同行?”
“好!”
視線從許沐臉上挪開,夏摯瀧扭頭朝前走去,幾人緊隨其后。北騁與這群人同時上船,房間交談時也未提及脅迫,自然是信的過的,只是看樣子,文采磅礴展覽宏圖的曹先生已經投了別人,可這人又是誰?
…………
甲板上,祝公目中閃著光芒,視線仿佛化為實質,他身前錢老正站在那里,眼皮依舊聳耷著。
兩人相距不遠,卻遲遲沒有動作,到了他們這種境界,想擊敗不易,想擊殺更難,稍不留意就會留下暗傷,反倒輕易不會動手。
“老祝,你有沒有想過這是陷阱?”
錢老一開口就是驚天駭浪,祝公不為所動低聲喃喃:“雙將十騎,留守南都,三騎,駐軍荒鎮?!?p> “打探的倒也細心?!?p> 二公子麾下青云十三騎、凌云雙將,久經戰陣生死靡戰幾十場,論威懾遠勝三公子的四王五使,但如今卻一個也沒帶在身邊。
…………
大廳里雙方仍在對峙,風王身材婀娜,一身紅衣籠罩軀體,嬌滴滴的小臉吹彈可破,眉目間柔情萬種,她輕笑開口:“早聽聞二公子身邊有位楚國來的走狗,能否出來讓小女子一見?”
小廝垂目而立,仿佛聞所未聞,對風王的嘲諷熟視無睹,守夜人朝前走了一步,風王忽然捂嘴輕笑:“小家伙,你還不配小女子出手,金!”
黑衣人中站出一人,手中短刃泛著寒光,他面無表情,空洞地眼神讓人不自覺的想到死尸!
“誰能贏?”李肖好奇地問道。
幾人原本透過人群打量,不知為何武者們忽然分列兩側,將中間的一片空間讓了出來,船客們的視線瞬間清晰了不少。
從兩人的姿態看,明顯守夜人拳架穩固,黑衣人徑直站在那兒,不論防守還是進攻都落了下乘!
許沐語氣堅定道:“藍衣男人,注意站姿!”
“黑衣?!蔽涠ǘ家夂喲择?。
少卿摸了摸脖子,猶豫道:“反派輸唄,黑衣服一看就不是好人…”
“金必敗無疑!他身懷絕技,三步之內不落秋葉?!毕膿礊{信心滿滿,環視周圍。
旁聽的人一頭霧水,你們憑什么指點江山?
“打起來了!”
守夜人腳步前跨,速度極快地朝前沖去,直到此時匕首還未出鞘!黑衣人手中短刃徑直朝前插去,這不閃不避出招又如此隨意,他就這么想死?
側過頭,守夜人速度不減,匕首鞘懸浮手旁,他反手抓住柄部,匕首離鞘而出,手腕轉動正手持握,反射的光芒讓人毫不懷疑這柄匕首的鋒利!
他期待對手脖頸迸出的血珠,期待黑衣人死寂的雙眼掛上恐懼,但什么都沒有!怎么會什么都沒有?
手指牢牢抓住守夜人手腕,匕鞘砸在身上也毫無所覺,他狠狠將守夜人朝自己扯動。
“你在找死!”被抓住手腕,守夜人額頭發燙,他索性順勢而為,匕首越近發揮的優勢越大!
順利從腹部鉆進身體,用力拔出匕首,守夜人盯著面前的男人,他幾乎可以看到對方的汗毛,感受到對方呼吸的熱氣,忽然一股涼意涌入左臂,守夜人心頭一緊,顧不上太多匕首已經再次灌了進去!
黑衣人牢牢抓住他的手腕,卻不限制守夜人的行動,只是死死將他拴在身前,短刃反手而握,不斷從背后鉆進守夜人身體。
血液從嘴中蜂蛹而出,守夜人心中的恐懼戰勝了冷酷,眼前的人完全面無表情,他從對方的眼神中嗅到了“死”的味道,抖動手腕努力掙脫,身體不斷向后靠去,但黑衣人的左手猶如鐵鉗!
“放…放手!”守夜人拼命地扭動,試圖阻止黑衣人的右手,可左臂用不出半點力量,一切都是徒勞。
船客中有人忍不住捂住眉頭,眼前的景象遠比一刀斬殺來的殘酷。
守夜人停止了掙扎,他身軀滑靠在黑衣人胸膛,黑衣人松開手倒退著走去,直到此時眾人才看清他的腹部,滿是血跡地景象令人瞠目結舌。
可更令人驚訝的是他的表情,那空寂雙眼里究竟埋葬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