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的奔波,加上夜里的失眠,使甸甸疲憊不堪。清晨起來,甸甸強打起精神把考試用具收拾妥當。飯桌上,當甸甸借出到媽媽的目光,媽媽眼神中流露出來的不滿和對這次考試成功率的懷疑,使甸甸不自覺地挺直腰背。自從那次爸爸和媽媽領她去醫(yī)院復查智商,醫(yī)生的一句“智商正常”打碎了媽媽和爸爸盼望女兒成為天才的幻想。尤其是媽媽,醫(yī)生的話猶如當頭一棒,甸甸的媽媽無法接受這個事實,嘴里直嚷嚷:“真是個怪夢!真是個怪夢……”甸甸和爸爸差點以為祥林嫂轉世了。甸甸的媽媽失魂落魄了大半年,從此對甸甸大不如從前那么熱心,甸甸從母親那里得到的溫暖也越來越少。近兩年高考,甸甸都名落孫山,媽媽已對甸甸灰心的不行,在同時面前總是感到說不出的酸辣滋味,說甸甸是個不爭氣的的孩子吧,甸甸的畫畫得滿是回事,連市里的一位名師也夸獎她有靈氣。不僅如此,甸甸的詩也寫的很好,韻味雋永、感情充沛。并且甸甸的舞和歌更是一絕。但是甸甸的媽媽沒很少理會這些,她唯一的希望就是女兒能考上名牌大學,去實現她未曾實現的理想,去拿回一張與爸爸相同的畢業(yè)證書。甸甸懂得媽媽的苦衷,卻又是那么的無能為力。甸甸的物理、化學一直是“赤字”,又怎能期待奇跡的發(fā)生?兩天的失利,甸甸感覺累了,甸甸的媽媽也累了。一切徒勞的努力,浪費了甸甸和媽媽過多的精力和時間。
“甸甸,我不準備再為之拼命了,還是去考美院吧!”甸甸抑制不住在心底的呼聲終于爆發(fā)出來了。
“隨你的便吧,你喜歡怎樣就怎樣。”甸甸的媽媽真的累了。
甸甸重新拾起畫筆。丟了兩年,可惜的不能再可惜。兩年前,若是媽媽同意去考美院,自己講學到多少人世間神奇的色彩。好在這機會來的不算太遲。甸甸心里暗下決心:若是今年自己能夠考取,一定加倍地補償損失的那段歲月。“可是自己能考取嗎?”中央美院這座藝術圣堂,吸引著無數的有志青年,自己是這無數中的一個細胞體,微笑的幾乎不被人察覺。若能戴上那枚校徽,是很值得炫耀一番的。媽媽的懷疑“不無道理”。甸甸知道要從媽媽那里得到祝福是不能的了,這懷疑的眼神已給了她無形的“動力”,甸甸還要求什么呢?
門外,響起了摩托車的“嘟嘟”聲,甸甸拎起畫夾急沖沖地跑出去,叔叔正準備進屋來叫她呢。見甸甸跑了出來,停住了腳步。
“甸甸,急什么,時間還來得及,您怎么不披件雨衣或打把傘?沒看見下雨嗎?”甸甸的叔叔懶豬甸甸,又把甸甸推進屋里。
甸甸的叔叔是出國回來的“留洋派”,組織把他分到社科院,他硬是停薪留職,創(chuàng)辦起外貿公司,與“外國佬”做買賣。本來他的名字叫陳智慧,別人卻都管他叫“陳壞水”,叔叔卻毫不在乎,滿口答應。還饒有風趣地說:“懷者,好也。對外國佬壞,對中國人就是好,與老外做生意,不動動腦,不想點歪主意怎么歪國家、為公司謀利益。”甸甸的叔叔就是這么個人,渾身才干,長得也是一表人才。奇怪的就是不肯結婚,三十好幾的人,如今仍然是個單身漢。甸甸實在不可理解,那么多清新、秀麗的女孩子主動追求他,就是無動于衷。甸甸至今好記得一個長的好看、身材也特別棒的時裝模特兒殷勤地為叔叔做這做那,叔叔躺在沙發(fā)上翻著這畫報,對人家不理不睬的,連甸甸看了都有些過意不去。那個時裝模特兒走后,甸甸問叔叔:“叔叔,您為什么不理她,多不好呀,她的心一定是哭泣的,你信不信?”
“小鬼頭,管起叔叔的事來了,叔叔不喜歡她就是不喜歡她,哪能管她哭泣不哭泣?”甸甸的叔叔用手捏了捏甸甸的小鼻子,調侃地說。
甸甸禁了禁鼻子,為那個時裝模特兒難過。甸甸從心里是非常欣賞這個時裝模特兒風采的。“叔叔,她多漂亮呀,要是我是男孩子,我保證熱烈地追求她。”
“哎呦,我的甸甸,你的語氣可真狂呀!她再漂亮,也趕不上甸甸的魅力,甸甸的美才是真的美。”叔叔的話使甸甸羞的滿臉通紅。
叔叔喜歡甸甸倒是真的。陳智慧對哥哥這唯一的女兒愛護備至,因此,甸甸跟叔叔也格外親切。無聊的時候、寂寞的時候、空虛的時候、哀傷的時候,甸甸就到叔叔那里去“療傷”。無論叔叔多么忙,總會抽出時間來陪她。這次甸甸讓叔叔接她去考試,一是因為媽媽沒時間,二是爸爸已有好多天沒回來了,甸甸只能從叔叔這里尋求一絲慰藉。
昨夜淋了那么長時間的雨,甸甸真的感冒了,鼻子不透氣,呼吸急促,清晨起來打了好幾個噴嚏,加上睡眠不足,甸甸的臉色有些蒼白。
甸甸的叔叔跟甸甸的媽媽打過招呼,從甸甸的衣柜里找出一件翠綠色的風雨衣給甸甸床上。這件風雨衣是甸甸的叔叔去年到上海辦事時給甸甸買的。在叔叔眼里,甸甸適合穿綠色的服裝,長長的頭發(fā)、白白的皮膚,配上綠色的衣服,甸甸就如同有個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女那般動人心弦。
甸甸的父母很少給甸甸物質上和精神上的滿足,甸甸是個“饑渴兒”。誰要是給她一點兒好,她就感覺特別溫暖。小時候,甸甸和媽媽走在大街上,毒辣辣的太陽照在過往行人的身上,那叫一個熱。甸甸跟在媽媽的身后,留著口水眼巴巴瞧著跟自己同齡的小朋友吃著冰棒、喝著汽水……而媽媽連一根五分錢的冰棒也不給她買。是媽媽忘了跟在身后的甸甸,還是不舍得五分錢?小小的甸甸無法探究媽媽的心思,那時的甸甸就已經學會不像別的孩子那樣扯著媽媽的衣襟哭鬧,她用小手擦了擦順著臉頰直淌的汗珠,一聲不吭。
甸甸倔強起來,誰拿他也沒辦法。在甸甸柔弱的體內流淌著“反抗”的血液,她反抗爸爸,反抗媽媽,反抗所有跟她生命有著直接關系的人。她就像個孤獨的“叛逆者”無聲地對抗著這個世界。
然而,發(fā)生在十九歲那年的事情,卻使甸甸受到了巨大的挫傷。甸甸的“反抗”走向極端,變成了“逆來順受”,清澈的目光中,流露出來的卻是無奈的冷漠。一切都無所謂,一切都不存在,一切都靜止了,一切都崩潰了……甸甸不在是從前的那個甸甸了。
有人說,女人是一個難解的謎,猶如哥德巴赫猜想,這話不無道理,女孩也是如此。甸甸恬淡的微笑、輕柔的話語,是很多人對她的初見印象。真正認識甸甸、了解甸甸的人,在她的那張臉上,更多時候看到的是一種甜蜜的惆悵,一種依戀的哀愁……甸甸是個復雜的女孩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