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我下得馬車,已經(jīng)(jīng)是寶相寺門口了,我眼瞧著青石磚砌起來的寶相寺大門,這門矗立于斯數(shù)(shù)百年,俗世好戲多轟轟烈烈的開場,又寥寥草草的落幕,幾多興亡悲歡,往事皆若離弦之箭,縱然涕泗滂沱,也再難抓住。有些多情的人不信,非得試試,卻撞個(gè)鼻青臉腫,不知該向誰哭訴。俗世里的一切,這門都靜靜瞧著,瞧的久了,便也給自己惹上了一層暗黃,沉默的昭示光陰的流淌。
我想起自己的過去,二十年的時(shí)間,竟然干凈的像一張白紙,其實(shí)(shí)仔細(xì)(xì)想想都讓人覺得奇怪,但更多該是悲哀。我專心想著自己今夕的對(duì)比,故而寒冷便不再那么重要,自己腳下的路也就不再那么重要了,以至于我打了個(gè)趔趄。慌忙站好后,我瞧見父親與人攀談,并未隨我一道,我遂折返回去,聽父親的示下。
父親瞧見我來,笑著為我介紹到:“桑兒,快來見過淮西王府上的千金。”
我低眉順眼地與那罩著面巾的小姐行禮。
“顏公子安好。”如水兒般的嗓音從我頭上泄出,恍若隔世,聽得我神思恍惚,便也顧不得禮數(shù)(shù),我抬頭,對(duì)上一雙極好看的眼睛,說不上來在哪兒見過,用不了怎樣好聽的詞匯去形容,反正是頂頂好看的,似曾相識(shí)的。
我瞧著這位小姐,只覺得她親切,想要與之攀談,卻不知從何說起,好像有千言萬語要對(duì)她說,好像又沒什么實(shí)(shí)際要說的東西,一籌莫展之際,她卻笑著對(duì)父親說道:“家母還在寺外等候,這就要告辭了,顏伯父莫要怪罪才是。”
父親也笑得親切:“無妨無妨。”
她像個(gè)無情的、偷時(shí)間的狐貍,溜走了,什么都沒有做,甚至一個(gè)眼神都沒有留給我,卻吊足了我的胃口。
我心下好奇,卻不好意思與父親詢問,倒是父親,像是猜出了我的心思,說道:“方才那位小姐,是淮西王府上的嫡千金,淮西王人極為平和,為父與淮西王府亦多有走動(dòng)。”
怎么扯到淮西王了?我的思維又被拉了回來,父親說這話時(shí),極為認(rèn)(rèn)真,像是背臺(tái)詞一樣,是了,父親是頂和氣的人,自然喜歡與頂和氣的人來往,這也沒有什么值得思量的。
我與父親進(jìn)(jìn)大殿進(jìn)(jìn)香,而后父親往寺后禪房更衣去了,我一個(gè)人無聊,便在大殿內(nèi)(nèi)游走,正巧瞧見一個(gè)小沙彌在擺弄簽筒,竹簽子灑落一地,我忙上去幫他拾起,那小沙彌連連道謝,便問我道:“施主可是來抽簽的?”
我沒話解釋,只得點(diǎn)(diǎn)頭,那小沙彌將簽筒遞了我,問道:“不知施主是來問姻緣,還是來問仕途呢?”
我本沒當(dāng)(dāng)回事,便笑問他:“平素里來這兒的,是問姻緣呢,還是問仕途的呢?”
小沙彌接招道:“有家室的多來問仕途,獨(dú)(dú)個(gè)兒的,自是問姻緣的。”
我想到自己便是那獨(dú)(dú)個(gè)兒的,便說:“那煩請(qǐng)師父為我求一支姻緣簽。”
小沙彌撿起我搖落在地上的簽子,看了看,說道:“大吉,應(yīng)(yīng)主西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