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陳年舊物起了作用,這一晚,陳嘉良又裹著滿身少年氣,入了徐曼的夢。
那是他們在一起期間,耗時(shí)最長的一次吵架,準(zhǔn)(zhǔn)確來說,是冷戰(zhàn)(zhàn)。
大三那年,徐曼和同學(xué)(xué)參加了一場比賽,她作為隊(duì)(duì)長,包攬了大大小小所有事物,以至于忙得不可開交,對陳嘉良這個(gè)男朋友也有所忽視。
某天晚上,徐曼快12點(diǎn)(diǎn)才回寢室,隔著十幾米的距離,就看見陳嘉良坐在女生宿舍樓外側(cè)(cè)的花壇邊緣,心不在焉地滑動(dòng)著手機(jī)(jī),那個(gè)時(shí)間點(diǎn)(diǎn),路上已經(jīng)(jīng)沒什么人,樓棟廊下的燈光微弱慘白,和宿舍樓旁側(cè)(cè)的路燈交相輝映,顯出夜晚特有的寂寥來。
夏末的風(fēng)(fēng)已經(jīng)(jīng)帶有秋天的涼意,大概是有些冷,陳嘉良下意識(shí)的用手臂環(huán)(huán)著自己,看起來就像個(gè)等大人認(rèn)(rèn)領(lǐng)(lǐng)的小孩,委屈又可憐。
徐曼前所未有地生出一絲愧疚,她快速走到陳嘉良跟前:“你怎么坐在這兒?”
陳嘉良沒有起身,只是抬起頭:“為什么不回消息?”
“你感冒了?”聽見他聲音里濃重的鼻音,徐曼下意識(shí)問出口。
“你忙到?jīng)]時(shí)間回我消息嗎?”陳嘉良說完不再看徐曼,又低下頭恢復(fù)(fù)剛才的姿態(tài)(tài)。
“不是,你感冒了還坐在外面干什么啊,不冷么?”徐曼說完才覺得不對味,她跟陳嘉良各說各的,誰也沒回答問題,而且很明顯,陳嘉良有些生氣。
徐曼挨著他坐下來,拿出手機(jī)(jī)按了按,把毫無反應(yīng)(yīng)的屏幕戳到陳嘉良面前:“我手機(jī)(jī)九點(diǎn)(diǎn)多就沒電了,剛才開會(huì)也沒來得及充,你給我發(fā)(fā)什么了?”
陳嘉良沒說話,把自己的手機(jī)(jī)塞回口袋,就那么盯著地面陷入了沉默。
感覺到周圍忽然又暗了一個(gè)度,徐曼抬頭看向正前方,宿舍樓前的小賣鋪要關(guān)(guān)門了,老板正彎腰拉上卷簾門,目送著老板離開,徐曼用手指戳了戳陳嘉良的胳膊:“你要在這里坐一夜嗎?感冒吃藥了沒?不發(fā)(fā)燒吧?”
“你關(guān)(guān)心嗎?”陳嘉良這才轉(zhuǎn)(zhuǎn)頭看向她,一開口就火藥味十足。
徐曼自覺理虧:“對不起,馬上就開始省賽了,事情有些多,等這陣兒......”
“我以前怎么沒發(fā)(fā)現(xiàn)(xiàn)你有女強(qiáng)(qiáng)人的潛質(zhì)(zhì)呢?不就一個(gè)破比賽嗎,忙得跟國家總理一樣,我們有一周沒見面了吧,每天我發(fā)(fā)幾十條微信,你可能回上兩三條?況且今天......”情緒有些激烈,陳嘉良話還沒說完就嗆了口涼風(fēng)(fēng),本就發(fā)(fā)炎的嗓子變本加厲,咳得停不下來。
徐曼看著陳嘉良背過身咳嗽的身影,剛才伸出去的手在半空停頓幾秒后又收了回來,這話聽得她很不舒服,其實(shí)(shí)她也沒把這比賽當(dāng)(dāng)成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但既然當(dāng)(dāng)了隊(duì)(duì)長,最起碼要擔(dān)(dān)起相應(yīng)(yīng)的責(zé)(zé)任,把自己能做的都做好。
她理解陳嘉良的情緒,也知道自己這段時(shí)間忽視他了,可怎么說呢,徐曼這人,將身邊人按照親近程度畫了不同的圈,陳嘉良在最里面那層,所以這種話誰說她都可以聽過就忘,但陳嘉良說出來,就格外刺耳。
深吸兩口氣,盡量穩(wěn)(wěn)定了自己的情緒,徐曼才再次開口:“你今天來是跟我吵架的嗎?”
陳嘉良皺了皺眉頭,剛才那陣猛烈的咳嗽,讓他眼尾和臉頰都有些泛紅:“今天是10號。”
“???”徐曼有些茫然,她知道是10號啊,省賽就在8天后,所以她才那么趕啊。
看到徐曼一臉不知所以,陳嘉良扯扯嘴角,意味不明地嗤笑一聲,抬腳就走。
徐曼后知后覺反應(yīng)(yīng)過來,連陳嘉良的衣角也沒抓住,太過疲憊,也沒了再追上去探究的心思,只堪堪在他消失在自己視野之前,喊了一聲:“回去記得吃藥!”
回到宿舍,徐曼整個(gè)人已經(jīng)(jīng)困到發(fā)(fā)懵,以最快的速度洗了澡就上床躺下,困意很快就席卷而來,在即將與周公會(huì)面的那一瞬間,腦中忽然多了一絲清明,啊,10號,陳嘉良的生日。
思及此,陳嘉良今晚那通莫名其妙的脾氣就有了解釋,徐曼有心想給他發(fā)(fā)個(gè)信息,伸手在枕邊摸了兩下反應(yīng)(yīng)過來,手機(jī)(jī)在下面桌上充電,在一波又一波的困意沖撞下,徐曼想:算了,明天再說吧。
第二天一早,徐曼就給陳嘉良發(fā)(fā)了消息道歉,并表示生日禮物會(huì)補(bǔ)(bǔ)上,剛發(fā)(fā)過去時(shí),她看到了“對方正在輸入...”,可隨著這個(gè)提示消失,她并沒收到回復(fù)(fù),如此重復(fù)(fù)幾遍后,徐曼實(shí)(shí)在不知道他是個(gè)什么意思,隨即退出聊天界面,帶著資料去上課了。
接下來的幾天更加忙碌,但徐曼每天都會(huì)給陳嘉良發(fā)(fā)微信,問他有沒有吃藥,感冒有沒有好,可全都石沉大海,沒有得到回應(yīng)(yīng)。
直到省賽告一段落,徐曼去他宿舍樓下堵人,才算拉著他說上話。
當(dāng)(dāng)時(shí)陳嘉良依然臭著臉,徐曼裝作沒看見,自顧自地拿出一雙對戒,是那種純金素圈,簡簡單單的,她也沒問陳嘉良意見,抓著他左手就套到了中指上,然后拉著他手說:“戒指一個(gè)月前就定好了,我最近真的是忙到迷糊,你也知道啊,我這人,不太擅長一心多用,你就別生氣了,今天中午請你吃飯,算是補(bǔ)(bǔ)了生日大餐?”
陳嘉良不知道聽沒聽她說話,只是盯著手指看了許久,說了一句:“哪有女生送戒指的。”
“哎呀,這分什么男女啊,誰送都一樣,反正都是咱倆帶。”徐曼說完,看著陳嘉良的臉色,又晃了晃他手臂:“不生氣了?”
陳嘉良將視線移到她臉上,有那么幾秒,徐曼感覺他在掙扎什么,還不等她細(xì)(xì)想,就聽陳嘉良嘆了口氣:“算了,去吃飯吧。”
在鬧鐘的鋼琴曲中幽幽轉(zhuǎn)(zhuǎn)醒,徐曼好像還在夢境中沒回過來神,那段不長不短的10天冷戰(zhàn)(zhàn),在她以前的認(rèn)(rèn)知中,不過是一次小插曲,沒想到如今竟然完整得出現(xiàn)(xiàn)在夢里。
只是現(xiàn)(xiàn)在回頭去看,她開始理解了陳嘉良的委屈與不安,也忽然明白了他當(dāng)(dāng)年那聲嘆氣里的欲言又止。
其實(shí)(shí),那些自以為是的粉飾太平,早已為以后的結(jié)(jié)局埋下了伏筆。
她活在那么自我,又有什么資格去責(zé)(zé)怪陳嘉良呢?
自我反省了一會(huì)兒,拿起手機(jī)(jī)看了看備忘錄上的安排,哦,對了,今天要去見孫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