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記錄:激進
W市某一研究所的附屬設施內。
施仁與匯報完工作,帶著一沓資料往實驗室里一坐。
通過研究警方和魏行云施仁與找到的現場信息,“組織”的研究人員配合警方物證鑒定的人員又給出了獵奇殺人案新的線索。
草草瀏覽一遍,新的線索與他的猜想并不沖突。
他把資料放在桌上,伸了個懶腰,拿出手機開始翻看時事新聞。
“你今天沒事?”身穿白大褂的嚴梵在他旁邊坐下,翹起二郎腿,往椅背上一倒,坐姿不雅。
嚴梵與他同屬“組織”,專門研究超能力。在施仁與成為執行者前,二人還曾共事過一陣。
施仁與微微一笑:“人不是機器。我現在的任務不急,摸會兒魚。”
嚴梵單手按摩著他自己的頸部,提醒道:“今天上頭還有人下來視察工作哦。”
“我知道,現在就在樓上。”
“你這心態還蠻好。”嚴梵道,“我聽說,你打算一個人處理那個獵奇殺人案?”
“是啊,已經歸我一個人處理了。”施仁與點頭。
出于他個人的考量,他讓魏行云退出了這個任務。
“嚯。”嚴梵伸長手臂,在不離開座椅的前提下,從桌上的資料里拈起其中兩張,也瀏覽起來。
施仁與一邊看手機,一邊說:“最近這段時間看你一直閑不下來。”
“什么時候不忙呢?”嚴梵嘆氣,視線仍在手中的資料上。
施仁與配合著苦笑。他看得出來嚴梵今天心情不佳。
“連行兇的手法都還沒有確定嗎?”嚴梵歪頭,“野獸、超能力者……你怎么看?”
“兇手大概不是人類吧。”施仁與如實說出他自己的判斷。
嚴梵“嗯”一聲,分析道:“不過站在我的角度,兇手很顯然是超能力者啊。現場沒有指紋也沒有皮膚碎屑或毛發,疑似足印的內容也欠缺特征。另外,兇手一直沒被監控拍到,未必是巧合吧。”
施仁與道:“我個人的推理罷了。”
施仁與不愿說明,嚴梵也沒有追問下去的意思,他把手里的兩張紙交替翻了翻,換個問題問道:“早期的案發現場是被小孩破壞了嗎?”
“真正的現場沒受影響,那種場景再大膽的小孩子也得被嚇跑。”施仁與回憶著說道。第一起爛尾樓的事件中,那批小孩在發現尸體前于周遭打鬧玩耍了一段時間,發現尸體之后又因為過度慌亂驚恐而再把案發地點周圍的環境破壞了。
“‘真正的現場’沒問題,但現場周邊可就未必了吧?”嚴梵道。
嚴梵素來不喜歡這種人為的意外元素,兩人的性格分歧就在于此。幾年前施仁與轉來做執行者而嚴梵仍為研究員,一部分也是因為這個。
“畢竟是小孩子,自制力不強。”施仁與替這些素不相識的小孩開脫道。
嚴梵搖頭嘆氣:“大人也只是自制力稍微強點,都離理性還遠著呢,何況還有個體差異。”
“發生什么了?”施仁與問。
嚴梵放回資料,仰頭望向天花板:“我哥……嚴霧他最近又用了超能力。明明都已經關在監獄里了,為什么不能安分點啊。”
施仁與思考了下,推了推眼鏡,說:“往好里想,至少這樣的事件凸顯了超能力急需研究。你的工作因此更重要了點——沒有超能力你可就沒飯碗了。”
嚴梵兄弟間的關系并不好,若以“親情”為切入點反而容易觸怒嚴梵,還不如用這種很冷漠的視角來開導他。這是施仁與在過去總結下的經驗。
“工作可以另找。”嚴梵搖搖頭,只說了這么一句。
——今天沒什么有意思的新聞。
施仁與收起手機,道:“你還是那么討厭‘示’啊。”
嚴梵的語氣恢復輕松,說道:“事先聲明,我從沒把我的情緒帶進工作里。”
“不,我只是想起你幾年前耍帥說的話了。”
施仁與說罷,起身,拿上桌上的資料。
“過去的‘黑歷史’就別提了吧。”嚴梵擺手,“任務加油。”
“嗯。”
施仁與邁步離開實驗室。
一打開實驗室的門,立刻感到設施里異乎尋常的嘈雜。
——進實驗室前還沒這樣。這么點時間里有什么狀況嗎?
他稍作思考,但沒有太在意。
說是“任務加油”,但他現在還是想再摸會兒魚。今天是星期二,妻子這會還在上班,回家就是一個人獨處,倒也不錯。
看向走廊窗外,陽光明媚。入秋以來多日不曾降雨,比較可惜。不過季節交替就是這樣。
走下一樓時,愈感喧鬧。終于在一樓看見有不少人聚在門口。“組織”人員規模不大,這種情況還挺少見。
人群中間的情況看不到,但外圍恰有他另一個熟識的研究員的背影。他上前拍拍肩膀,問:“這是怎么了?”
那名研究員渾身一震,顯然是嚇了一跳,扭頭看見是施仁與才放松下來,答道:“好像是挑戰書威脅信一類的東西。全界會寄來的。”
“挑戰書?全界會?”施仁與皺眉。此情況遠遠出乎他意料。
研究員補充道:“是個快遞,內容是電子鐘和明信片,明信片上面大概……”
不等他說完,施仁與已動身擠進了人墻。
人群中心是今天過來的那位“組織”高層。年紀輕輕,僅三十歲出頭,現在正扶著他那無框眼鏡,面色不善。
他的腳旁是一個快遞盒,一個廉價電子鐘及拆開的包裝盒置于其上。他的右手手里捏著一張明信片。
施仁與往旁動了動,剛好能看清楚明信片上的字——【贈:特別現象調查者們。全界會,九月十九日。】
字跡工整漂亮,應該是委托商家寫的。
施仁與把先前有關放松的念頭全部拋開,陷入思考。
——表示知道“組織”的存在乃至地址,此外也沒別的信息。除了“挑釁”不可能再有別的解讀方式。
——落款日期是昨天。但是昨天和今天“組織”都沒有受到“全界會”先發制人的攻擊。
——“公平決斗”嗎?肯定不是,要論“決斗”信息還太少。另類的挑釁嗎?但何不再把日期往前寫幾天,或者遲幾天再送來?
——最關鍵的,“全界會”居然會選擇主動挑釁,到底發生了什么……
年輕高層冷哼一聲:“‘送鐘’這種民俗詛咒看起來還真有點好笑。”接著又道,“我來上報其他高層。馬上就會有任務分配,明晚處理掉全界會本部。”
幾名執行者上前與他進一步溝通,剩下的以研究員為主的圍觀者紛紛散去。
熟識的研究員過來拍拍施仁與的肩膀,也留下句“任務加油”。
施仁與在原地多站了幾秒,才往設施外走去。
他忽然再想起幾年前嚴梵耍帥時的臺詞——
【“‘示’的意思是啟示,是神意的顯現。‘錄’的意思是記錄,是凡人對神意的模仿。”】
【“不過世界終究是人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