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小時前。
今天好像沒有什么生意,這家野外的沿途驛站里沒有以往喧鬧的聲音。俞恒安靜地躺在床上,睡得很沉。旁邊的柜子上殘留著用完的鎮(zhèn)靜藥劑的包裝紙。俞心最終沒有選擇逃離這個地方。她用鎮(zhèn)靜藥物讓俞恒熟睡在這安全的柔軟的大床上,自己站在樓頂看著黑暗的遠方。
她無數(shù)次思考著自己的宿命,思考如何從中解脫,但她萬萬沒有想到,在她還沒有任何準備的時候,答案已經(jīng)被送到了跟前——被獵人殺死,或者,殺死獵人。一切都完美地按照老獵人曾經(jīng)的預言所執(zhí)行著:她殺了三個人,她陷入了對鮮血的癲狂,新的獵人來收割她的生命。那這漫長的二十年里,就真的沒有解脫宿命的辦法嗎?真的無法避免地迎接死亡嗎?
我不想死。俞恒,我想,我想和你繼續(xù)活下去。
淚水從女孩的眼角滑落,“我們,我們明明都走到這里了……”。淚水的咸澀讓俞心再次回想起那個年輕獵人的鮮血的味道,那澎湃的、強大的力量。那股難以抑制的渴望和對于命運的不甘一齊涌上腦海。她緊緊地把臉埋在雙手中,想要促使自己冷靜下來。
但是,一個悲哀的,反叛的,瘋狂的想法突然從腦海中炸裂開來。
如果吸食了那個年輕獵人的強大血液,我就可以獲得長久的生命了吧!我就不需要再去傷害其他人了!我就可以不用面對死亡和悲哀的宿命了。我們就可以永遠地平靜生活下去了……
那我——就去殺掉那個獵人吧??!
潮濕的,寒冷的夜風吹過俞心的發(fā)梢,一場暴風雨似乎就要降臨。幾只蝙蝠飛到了驛站上空不停盤旋,帶來了俞心想要的消息:
“找到獵人的位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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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謹再次回到了那棟破舊的老房子,那個女孩曾經(jīng)居住過的老房子。他進到里屋,打開了那個柜子,想再找到那個老照片,卻發(fā)現(xiàn)照片不在了。難道是記錯位置了?不可能的,何謹想。照片的位置很顯眼,他不可能記錯位置,唯一的可能,是有人回來了,并且取走了照片。何謹皺了皺眉頭,他警覺起來,仿佛意識到了什么不對。
比起之前,地上確實多了一串新的腳印。何謹太大意了,他竟然沒有早些發(fā)現(xiàn)。他一開始放松了戒備,本以為那個吸血鬼會逃走,卻沒想到她會主動回來送死。于是他警覺起來,驅(qū)動身上所有的感官展開高強度的探尋。在集中精神打開感知能力后,何謹才意識到自己之前是多么放松和愚蠢。此刻周圍所有的聲音和氣味都仿佛在何謹?shù)纳磉吘珳实劁佌归_來,仿佛立體的數(shù)據(jù)流,每一個方向,每一個點,都可以被精準地察覺。他聽到每一滴暴雨的雨點打在茅草屋頂?shù)奈恢?,聽到屋檐上的水滴墜落在積水中濺起的細微的聲音,聽到冷風掠過時每一片草葉的搖擺,聽到屋頂悉悉簌簌的眾多聚集在一起的、散發(fā)著惡臭的幼小生物。
何謹走到正堂的位置,上方是他進來時的那個大窟窿,暴雨如瀑布一般傾灌進來。一團巨大的黑影朝何謹襲來,何謹抬起雙手擋在面前,那團黑影帶著無比嘈雜的聲音——翅膀的煽動聲,蝙蝠的尖叫聲——穿過何謹?shù)姆烙?,圍繞著何謹形成一個巨大的球體。處在中心的何謹經(jīng)受著無比混亂且尖厲的叫聲,在如此狹小的空間內(nèi),數(shù)以千計的蝙蝠雖然無法對何謹造成有效的物理傷害,但是對何謹?shù)母兄_實帶來了不小的干擾。何謹顯然知道這是敵人的干擾戰(zhàn)術(shù),他立即拔出了背上的歸雨。閃著寒光的利刃出鞘之時,蝙蝠群立即被那把刀上的恐怖氣息驅(qū)散,它們紛紛倉皇逃竄,爭相要從屋頂中間的窟窿中飛出去。與此同時,一道鬼魅的影子劃過窗戶,何謹正轉(zhuǎn)身想要去查看,突然背后另一團影子從暗處沖了出來,何謹來不及躲徹底躲開,只是努力轉(zhuǎn)身去盡可能地規(guī)避。但是影子的突襲依然得逞了。
俞心的獠牙咬入了何謹?shù)挠覀?cè)頸動脈中。劇烈的痛感從脖頸處傳來,輻射著半邊臉的神經(jīng)。但是何謹知道,更糟糕的是,他明顯地感覺到身體里的鮮血被俞心放肆地吸食,而且右側(cè)的胳膊已經(jīng)開始麻木而無法控制,何謹比正常人更快的新陳代謝加劇了毒素的傳播。鮮血的大量流失,毒素的注入和麻痹,兩個面對吸血鬼時的重大劣勢,何謹一次全部占了,形勢對何謹變得極度不利。何謹看清了俞心的正臉。少女的臉就緊緊地貼著何謹,變得無比兇狠,兩只眼睛憤怒地盯著他,瞳孔放大,眼白布滿了血絲。那個女孩的進攻,是帶著必死的信念來的吧!
何謹左手立即拔出腿上的M92F手槍,貼著自己的臉頰向后開槍,這是最快的解圍方式。但是俞心先一步抓住了何謹?shù)母觳玻瑑砂l(fā)子彈全部打空。何謹知道自己必須趕緊掙脫開俞心,如果拖延下去俞心只會吸取更多的血液變得更加強大,而他則會變得更加虛弱。何謹接著頂著俞心的身體向身后的柱子上撞去。承重柱的斷裂導致了房頂?shù)膬A塌。而俞心依舊緊緊咬著沒有松開,何謹繼續(xù)向身后堅硬的墻壁撞去,同時避開了坍塌下來的房梁和茅草。這一次俞心后背吃疼,何謹左手立即掙脫開,朝身后開了一槍。92F拋出的彈殼帶著硝煙把何謹?shù)谋橇籂C出一絲紅痕。俞心也跟著躲開,雖然避開了致命位置,但是子彈依然撕裂了她左側(cè)的嘴唇和臉頰。
何謹退開幾步,看著面前那個已經(jīng)真正進入戰(zhàn)斗狀態(tài)的吸血鬼姑娘。俞心弓著腰,仿佛隨時會沖刺上來。她抬起手來抹了抹嘴角的鮮血,再伸進口中吸吮,一滴也不放過。而此時的她左邊嘴唇被子彈撕裂無法合攏,鮮血順著下顎往下流淌,真的成了一個擁有者血盆大口的怪物,猙獰又可怖。
何謹用手緊緊捂住頸動脈的出血點,防止自己失血過多。而眼前發(fā)生的事情讓何謹有些驚愕:俞心被撕裂的嘴唇和臉頰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重新連接和生長。如此快速的恢復令何謹難以置信。那可是銀質(zhì)子彈,普通的吸血鬼受到銀質(zhì)子彈的傷害是不可能恢復這么快的!
該死,是因為吸了我的血的緣故嗎?何謹咬了咬牙,在俞心撲上來之前,何謹又甩出兩發(fā)子彈,伴隨著轟隆隆的雷聲。在制退俞心的間隙,何謹撞開那上了好幾層鎖的木門跑了出去。
俞心也跟著從那棟已經(jīng)坍塌的房子里追了出來,她的速度要比已經(jīng)負傷的何謹來的快。她的動作大開大合,如同虎狼捕獲弱小的獵物一般,也許是剛才成功的偷襲給了她很大底氣?!矮C人,也不過如此而已?!彼w躍起來,猛撲向何謹,露出嘴里的獠牙。何謹?shù)挠沂诌€在麻痹,他左右接過長刀,橫空一揮去攔截俞心。只聽見金屬交接的刺耳磨擦聲,俞心立即從后腰拔出短刀,與何謹短暫的對刀后退下了一段距離。即便是用的左手,何謹?shù)牡秹阂沧阋宰層嵝某泽@。
還是帶了刀來嗎?何謹盯著不遠處的少女,她竟然也是帶了刀來的。刀劍是獵人最強大的武器,遠比槍械要好用的多,如果和獵人對戰(zhàn),一定要記得帶刀,俞心竟然知道這一點,看樣子她完全是有備而來。
俞心的身體正慢慢發(fā)生著變化,她清楚地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巨大力量,那股力量正推動著她的身體進化。骨骼變得更加粗壯和堅硬,肌肉變得更加強健和有力,恢復速度都是原來的數(shù)倍,簡直如脫胎換骨一般,更令她增強了自己不可能輸?shù)淖孕?,而那股對更強大的力量,更甜美的鮮血的渴望,也在她心理悄悄滋長。
鮮血是力量,也是毒品。
“俞心,你為什么要回來?!焙沃攩?。俞心本來可以走,何謹本來不想殺她,她只要逃得足夠快,或許何謹就會永遠地錯過她。
“我不回來,你不也一樣會追殺我到天涯海角嗎?獵人。”俞心緩緩地向何謹踱步走來,她的臉上有著淡淡的哀傷。
“獵人,不就是為了獵殺我們吸血鬼存在的嗎?不就是為了保護人類而存在的嗎?難道我不回來,你就不會殺了我嗎?”俞心一連串的問句,何謹一個都無法回答。
“你為什么不說話?。∑鋵嵨覀冎澜Y(jié)果的啊不是嗎!?”俞心語氣越來越重,多年來,這些話她從來沒有對任何人說過,甚至對俞恒也沒有。她的命運是孤獨的,孤獨無法被分享。她只能一個人在命運的角落里偷偷落淚,而現(xiàn)在,她站在了命運的選擇點上,她選擇反抗命運。她雙手握刀,傾盡所有的力量劈向何謹。
何謹?shù)淖笫譄o法承受住這樣的刀壓,他沒有正面接俞心的刀,都是從側(cè)方彈開俞心的刀進行后退和躲避。而俞心那嬌小的身軀里仿佛有壓榨不盡的力量,她的攻擊接連不斷,何謹只能節(jié)節(jié)后退,左手手臂被刀壓震得發(fā)麻。
黑夜中的墓地里,刀劍相接的聲音不斷。閃電降臨的時候,刀身上炫目的反光仿佛切割了大地。石碑,木牌,野草,都被整齊地切斷。紛飛的草葉和雨滴一起在空中起舞。俞心的每一刀都傾注了活下去的愿望,她從來沒有這么努力地去為自己戰(zhàn)斗過,雨水和刀身同時因強烈的碰撞而高頻震動。
“獵人啊!你有選擇嗎?你自始至終——”俞心改成單手持刀,在格擋住何謹?shù)墓魰r,她另一只手掐住了何謹脖子,把何謹重重摔在了破碎的石碑上,“都沒有選擇??!”
如果是普通人,這一下恐怕肋骨全部已經(jīng)斷掉了。何謹躺在地上,看著上方舉起拳頭的俞心。
“其實我們,都沒有選擇啊!”俞心攥緊拳頭,對準何謹?shù)拿夹?,狠狠打了下去?p> 何謹立即抬起右手接住了俞心筆直墜落下來的直拳。他的右手已經(jīng)恢復了知覺,毒素現(xiàn)在好像對他已經(jīng)沒有了多少影響。他緩緩移開俞心的拳頭,看到了她的臉。俞心的長發(fā)順著臉頰垂落下來,因為浸了雨水而粘連成一縷一縷。她的臉上滿是雨水,那痛苦的表情不只是憤怒還是悲傷,只是,何謹覺得,也許下一秒,這個女孩的眼睛就會流出淚水。
“為什么呢,獵人,為什么呢?僅僅因為我是吸血鬼嗎?”俞心質(zhì)問著何謹。
何謹無法回答。何謹殺過無數(shù)的死侍,但是唯獨這次,他猶豫了。從一開始,他就難以抉擇。他感覺他不是在殺一個危害人類的死侍,而是在殺一個活生生的人。那么,人類和吸血鬼到底是有哪里不一樣呢?
“人類為什么要獵殺吸血鬼?。。课覀兒腿祟愑心睦锊灰粯訂幔。俊庇嵝年_何謹?shù)氖直郏龏^力地,把額頭撞向何謹?shù)念~頭。
沒有任何閃躲的余地,何謹只覺得腦袋嗡的一聲,然后就是額頭上的鮮血順著眼窩和側(cè)臉流了下來。那不是他的血。
“我們,也有生存的權(quán)利??!我們,也是地球上萬眾生靈的一份子??!我從小,接受到的教育就是關(guān)愛他人,尊敬他人,保護環(huán)境,保護動物……我們連小貓小狗都不如嗎!?我們,也有愛著的人啊,也想好好和愛著的人一起努力活下去?。?!”俞心抓住何謹?shù)囊骂I(lǐng),把他狠狠拋了出去,就像悲傷的小孩子扔出去東西發(fā)泄一樣。
何謹在空中轉(zhuǎn)體,右手再度握住了歸雨,他落地時把歸雨插入地下想要穩(wěn)住身體,卻還是由于巨大的慣性和力道難以停止,在地上留下了一道長長的刀痕。
“我只想活著,我不奢求任何東西。為什么,連生存也不配……我是多么想,和一個普通人一樣簡簡單單地活著啊……”少女孤獨地站在暴風雨中的墓地上,用手背抿去滾燙的眼淚。
但俞心并沒有因此而停止,她拂去眼淚后,朝著何謹沖刺過去,一記兇狠的直拳直奔何謹?shù)恼槨?p> 何謹立即雙手交叉格擋,但是依然被打飛出去。他落在了后方的裂谷里,后背撞在了尖銳的巖壁上,他把長刀插入巖壁中,懸掛住自己的身體。
裂谷并不大,但是底部有著湍急的河流,河流下游是小瀑布和樹林。俞心慢慢靠近過來,走在裂谷上方唯一的木橋上,那是村民們很久之前搭建起來的。她向下巡視著,想要找到藏匿在黑暗中的獵人。
“獵人啊,你怎么不說話了……你是想保護人類吧。我也是啊,我也努力地保護著我身邊的人,我保護著俞恒,保護了很多身邊的人,有在馬路上亂跑的小孩子,有在垃圾桶旁邊被毆打的乞丐,有想要輕生的少男少女……因為我想活著,所以我也想要他們好好活著。除非為了自己的生存,我從來沒有傷害過任何人!為什么我對人類這么溫柔,人類卻還想置我于死地!難道我們吸血鬼,不是和人類同樣的一起生活在這個地球上的生物嗎!?”俞心一邊哭泣一邊嘶喊,像是對這個不公平的世界的控訴。
何謹依舊沒有回應。這或許是他經(jīng)歷的戰(zhàn)斗中最沉默的一場。他只能傾聽著那個被人類所傷害的生靈發(fā)泄的言語,卻找不到一句理論可以和她辯駁。他也想尋找人類和其他生靈平等友好地生活在這個世界上的方法。他和俞心一樣帶著問題而來,卻也都找不到答案。
“哈哈哈…哈哈…哈哈……”在木橋上來回踱步的俞心突然停了下來,發(fā)出了帶著哭腔的冷笑。何謹知道,那是俞心對自己的嘲諷。
“原來我從一開始就錯了啊!原來我真的錯了,我竟然把想要保護人類,我竟然把自己當成了一個人類。是因為在人類社會生活的太久了嗎?原來我曾經(jīng)的同伴說的才是正確的啊,我是吸血鬼,是和人類完全不同的生物??!”俞心在橋上痛苦地扭動起來,她身體的巨大異變,正給她帶來巨大的痛苦。她的體內(nèi)生長出了新的骨骼,肌肉在痙攣和錯位后和新的骨骼組合在一起。肩胛骨重新生長和分化,尖利的骨錐刺破后背,帶著新生的皮肉,那是吸血鬼的膜翼。
俞心的腳趾骨也發(fā)生了變化,指節(jié)變長并且彎成了鉤狀,她從橋上翻下來,用腳趾把自己倒懸在木橋下面,新生的巨大膜翼蔚然張開。這一刻,她完成了從人類到吸血鬼的完美進化,她不再是一個人類,而是,比人類更強大,更適合在這顆星球上生存的吸血鬼。
“我終于明白了,因為我們是不同的生物啊,所以,我們之間的矛盾,是無論如何都無法調(diào)和的!”俞心轉(zhuǎn)過頭來,面對著躲在橋下黑暗處的何謹,“對嗎?獵人?!?p> 何謹想要去反駁,他堅信著一定有方法,可以讓人類和其他生物和平共處。但當他開口的時候,卻只是吸了一口冷氣,什么聲音也沒有從喉嚨里發(fā)出。
“你怎么猶豫了啊,獵人。你也知道這是不可能的是嗎?我過去的生命里,一直在尋找這樣的方法,可是在今天,我才知道,這是多么可笑。”俞心用腳鉤住橋上的木板,揮刀沖向何謹。
何謹從墻壁上拔出歸雨格擋,沒有懸掛物以后,何謹快速向下墜去。他在空中調(diào)整身姿,如比賽中的跳水運動員一般,以一個最優(yōu)美阻力最小的姿勢,墜入了裂谷底端湍急的河流中。他順著水流而下,靈巧地躲過水中的尖銳巖石,這樣既能拉開和俞心的距離,水流也能干擾和阻擋俞心的攻擊。
“我以前總是站在人類的立場上,把自己當作了一個人類。用這樣的角度去思考和其他生物共存的問題,不過是自我安慰和辯解罷了。人類總是站在自己的角度為自己謀取利益,卻還想要給自己冠上一個善良美好的名號,真是虛偽的動物。”俞心在裂谷中煽動著巨大的翅膀滑行,不緊不慢地尾隨著何謹?shù)男雄E。
“他們總是為自己考慮,根本不會設(shè)身處地的為其它物種著想。他們高喊著保護動物,而虐待動物的事情卻屢見不鮮。人類覺得寵物可愛,把它們養(yǎng)育起來,而當人類失去了新鮮感,不再喜歡它們的時候,就會把它們踢出家門,沒有任何憐憫。貓貓狗狗,對人類而言不過是不值錢的玩具,喜歡的時候買過來,不喜歡的時候就扔掉,或者殺死。”俞心依舊在空中不停說著,她好像并不急于和何謹決一死戰(zhàn),也許,此刻,控訴人類的罪行,比生死更有意義。
“更何況,那些被圈養(yǎng)起來的雞鴨牛羊呢!?他們生來就被圈養(yǎng),沒有自由,他們活著的意義就是進食,長大,然后被人類屠殺,變成人類餐桌上的食物。他們究其一生沒有自由,沒有平等,只有被人類肆意踐踏的圈養(yǎng)命運。獵人啊!你告訴我,這就是人類所謂的與動物的自由平等嗎?這就是想要和世間萬物自由平等地生活在一起的人類嗎?”
“我們偉大的祖先德古拉伯爵,承擔了鮮血的詛咒,拯救了他的子民。人們反而對他吐露出最惡毒的唾罵,忌憚他畏懼他,甚至想要殺掉他。德古拉伯爵一生都生活在自我的矛盾與懺悔之中,可他明明什么都沒有做錯。獵人啊,你告訴我,這就是所謂的善良的人類嗎?”
已經(jīng)到了裂谷的盡頭,前方就是瀑布。何謹在瀑布上方縱身一躍,脫離開水流而自由下落。如果隨著瀑布水流而下,在龐大的水壓之下墜入下游的河水里,會對身體造成更大的傷害。
而當何謹在空中轉(zhuǎn)體的時候,面前出現(xiàn)的竟然是俞心那猙獰的面孔。俞心已經(jīng)提前在半空中等著何謹了,他們兩人在空中四目相對。何謹還沒來得及詫異,就被俞心一腳踢回了瀑布下落的激流中。巨大的水壓擾亂了何謹?shù)淖藙荩刂氐匕阉倪M下方的河流中。何謹被摔進了水底的巖石上,脊背被刺傷,同時呼吸的紊亂,也導致嗆了一大口水。
“人類啊,原來真的就是這么卑劣的生物??!他們口口喊著平等對待其他動物,卻踐踏著他們的生命;他們口口喊著患難與共,卻對幫助他們的朋友背后一刀。人類是那么的自私、自利。對于比他們?nèi)跣〉膭游?,他們掌握其生殺予奪的控制權(quán);對于比他們強大的動物,他們想要殺死并篡奪其強大的力量。”
何謹剛爬上岸,俞心就落在他旁邊。她一腳踩在何謹?shù)谋成?,何謹猛烈地咳出一灘水。接著她把何謹翻過身來,一只腳踩住何謹?shù)氖?,另一邊半跪著壓住何謹?shù)母觳?,讓何謹動彈不得?p> “人類成為地球的霸主,并不是因為他們更強壯,適應力更好,而是因為他們夠聰明夠自私。他們會想辦法支配比自己弱小的生物,獵殺比自己強大的生物。”俞心左手掐住了何謹?shù)暮韲?,右手拔出了短刀。巨大的膜翼展開,遮蔽了暴雨和夜空,遮住了何謹所有的視野。“人類這種東西啊,就算有神存在的話,人類也會想把神都殺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