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個(gè)晴朗的午后，陽光很明亮，天空是清澈的湛藍(lán)。風(fēng)吹過樹林時(shí)傳來沙沙的樹葉聲，清澈的鳥鳴透過枝葉散布滿整個(gè)田野。男孩收起干活的鋤頭，回過頭去看著田地的盡頭。在蝴蝶和蒲公英一起飛舞的田壟上，有個(gè)女孩站在那里等著他。
旁邊的女人推了推男孩，示意他快去找那個(gè)女孩。男孩扔下鋤頭，向田地的盡頭跑了過去。
時(shí)間仿佛突然靜止了，眼前的一切突然停駐，無論是扛著鋤頭的女人，還是微笑著的女孩，以及那飛舞的蒲公英。眼前的畫面快速向后消逝，綠色的田野，藍(lán)色的天空，都被一望無際的黑暗吞噬，暴雨隨之傾瀉下來，伴隨著閃電和雷鳴。
一點(diǎn)微弱的燭光照亮了眼前的黑暗。短短的蠟燭快要燃燒殆盡，女孩趴在桌子上，大大的眼睛里映出橘紅色的燭光。雨點(diǎn)打在木制的屋頂上，噼噼啪啪，在空蕩的房間里回響。女人在另一個(gè)房間里煮飯，爐灶的火焰把她忙碌的身影投射在冰冷的墻壁上。這是男孩對于童年雨天的所有印象。
畫面又陷入黑暗。當(dāng)情景再次浮現(xiàn)(xiàn)的時(shí)候，是站在學(xué)校門口的女孩，她披著破舊的大衣，臉上滿是傷痕，卻在對著他笑。
過去的一切像是被刻在了膠卷上，按照時(shí)間順序，在投影機(jī)的燈光照射下一幕幕重現(xiàn)(xiàn)。逐漸模糊，逐漸急促。后來的一切好像都變得不再重要，五顏六色的車輛和高低不一的樓房快速掠過，喇叭和風(fēng)聲都嘈雜起來，一年四季快速地重復(fù)，風(fēng)雨云晴不斷地變化。不知為何，在那之后的生活就像機(jī)器里的齒輪一樣沒有目標(biāo)枯燥無味。以至于，多年以來，每次夢到的，都是童年。
“我們都是迷途的人，找不到可以接納自己的地方。”這是俞恒曾經(jīng)(jīng)說過的話語。他和俞心離開一個(gè)地方，來到一個(gè)地方，都只是互相擁抱，彼此溫暖，卻從未接收到來自兩人之外的，這個(gè)世界的心意。他們把自己掩飾起來，從來沒有結(jié)(jié)交過真正的朋友，也沒有真正被他人愛過。他們是孤獨(dú)的旅人，從未被這個(gè)世界所接納。
所以多年以來，他們最不能忘記的地方，是家鄉(xiāng)(xiāng)。那里或許有討厭他們的人，但至少，有接納他們的人。
俞恒從痛苦的回憶夢境中掙扎著醒來，窗外雷聲的轟鳴把他從夢境里拖回現(xiàn)(xiàn)實(shí)。他感到頭痛欲裂渾身乏力，但他本能地察覺到丟失了什么重要的東西，這種擔(dān)心和恐懼支撐著他清醒起來。俞心不在了！他掀開被子，跑去衛(wèi)(wèi)生間，從走廊一路跑去一樓的吧臺，大聲呼喊著俞心的名字，卻沒有任何回應(yīng)。直覺告訴他，一定有什么危險(xiǎn)的事情發(fā)(fā)生了。他回到房間里正要收拾東西，卻無意間瞥到了柜子上殘留的鎮(zhèn)(zhèn)靜藥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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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著俞心的刀尖正快速地下落，何謹(jǐn)沒有任何地方閃躲。他用中指拉動袖劍的牽引繩，短小但是異常鋒利的袖劍從護(hù)臂下方彈出，刺穿了俞心的腳踝。俞心沒有任何防備，突如其來的疼痛讓她的姿勢偏移。何謹(jǐn)歪頭躲開了刀刃。俞心立即從何謹(jǐn)身上起開，何謹(jǐn)站起來，后退兩步，甩手收回了袖劍。
這次攻擊只是給俞心帶來了短暫的疼痛，并沒有給她帶來多大的傷害，她腳上的傷口正快速愈合，絲毫不影響接下來的行動。
“所以啊，獵人，從人類自己的角度去思考，得到的，只是他們?yōu)樽約旱睦嫠q護(hù)的花言巧語啊！人類，是永遠(yuǎn)不可能真正體會到其他的物種的想法的。這一切，也是在我在脫離了人類的身份后才懂得的道理……這個(gè)世界上，不同的物種之間永遠(yuǎn)不能和平共處，我苦苦追尋的答案，或許本來就不存在。”俞心提著短刀一步一步靠近何謹(jǐn)，“而我背負(fù)的罪惡，不過是身為人類的我的罪惡。現(xiàn)(xiàn)在的我，不再是人類的附庸。我和人類一樣，所有的生靈都和人類一樣，都是生活在這個(gè)世界上的生物，都有自己生存的權(quán)(quán)力?！?p> 俞心的短刀斜劈過來，何謹(jǐn)用歸雨彈開，左手同時(shí)就舉起手槍對準(zhǔn)俞心的胸口，防守與攻擊同時(shí)進(jìn)行，沒有任何間隙。俞心另一只手也緊跟著抓住了槍。
“獵人，我們從生至死都沒有自己的選擇。我們的對立，不是所謂正義與邪惡的對立，而是兩個(gè)物種之間的對立。我們，沒有選擇站隊(duì)的余地?！庇嶁乃砷_手槍，前進(jìn)一步抓住了何謹(jǐn)?shù)氖滯螅緩蠖痰噸貝滔蠔沃?jǐn)?shù)(shù)難屎懟：沃?jǐn)緢?zhí)俚匕驗(yàn)L刀從中間挑起，拉開了俞心的刀刃。兩人的雙手都被牽制，如此近的距離中，何謹(jǐn)能夠清晰地看到俞心的表情。她的表情不再那么悲傷，更多的是憤怒和激動，甚至，微微抽動的眼角帶著殺意。
這還是那個(gè)我認(rèn)為正常的女孩嗎？她已經(jīng)(jīng)失掉最后一絲人性了嗎？透過俞心的手掌，何謹(jǐn)清楚地感覺到她體內(nèi)(nèi)那強(qiáng)大力量的翻涌。力量的激增帶來對鮮血更加變態(tài)(tài)的渴求，恐怕已經(jīng)(jīng)突破了人性的界限。
俞心嘴角勾起一絲冷笑，她率先撤回了動作，張開膜翼飛到了密密叢叢的樹林中。隨即，整個(gè)樹林中到處都響起了蝙蝠吱吱的叫聲和翅膀扇動的聲音。無數(shù)(shù)的嘈雜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匯聚成龐大的數(shù)(shù)據(jù)(jù)流鉆入何謹(jǐn)?shù)哪X海，何謹(jǐn)短時(shí)間內(nèi)(nèi)難以從中抽絲剝繭分辨出俞心的信息。
“偉大的，善良的獵人啊。你們?yōu)榱吮Ｗo(hù)人類可以犧牲一切，那為什么不考慮一下，主動奉獻(xiàn)出你的生命呢！？”樹林中傳來了俞心的聲音。何謹(jǐn)皺了皺眉頭，他從萬千的干擾音中提取出俞心聲音的準(zhǔn)確位置，然后屈膝突刺，以肉眼難以捕捉的速度沖刺過去。雙手握刀，仿佛與天空的閃電相接，斬向俞心的位置。巨大的樹冠轟然墜落，但是俞心已經(jīng)(jīng)沒有了蹤跡。周圍的蝙蝠被驚嚇飛離，但在何謹(jǐn)離開后又迅速合攏回來。
“我只要吸完你的鮮血，就有足夠的力量和生命了，就不用每隔十年必須要?dú)⑷恕Ｓ媚阋粋€(gè)人的性命換回以后更多無辜者的性命，這不就是你們所追求的生命的價(jià)值嗎??？獵人！”俞心的聲音再次傳來，她在不斷的移動位置，這樣就可以避免和何謹(jǐn)一次識破。
“這就是人類常說的奉獻(xiàn)精神吧。在危險(xiǎn)的時(shí)候，敢于奉獻(xiàn)自己的生命，去保護(hù)他人。如果你想證明人類并非只有自私，那就無私的奉獻(xiàn)出自己的生命吧！”蝙蝠開始向何謹(jǐn)所在的位置聚攏，它們再空中不停地盤旋，組合成各種各樣詭異的形狀，“我想，作為獵人的你，一定有好多沒有好好保護(hù)的東西吧。你一定很后悔，為什么，當(dāng)時(shí)沒有再努力一點(diǎn)，再勇敢一點(diǎn)，那樣的話，你就能拯救本應(yīng)該拯救的東西?！?p> 何謹(jǐn)回想起以前的事情。世玉曾經(jīng)(jīng)因?yàn)榫人硎苤貍?；青葉為了救千雨至今都癱瘓?jiān)诖玻欢伕裣壬?，已經(jīng)(jīng)不在人世了。何謹(jǐn)曾經(jīng)(jīng)無數(shù)(shù)次地自我反思：如果我當(dāng)時(shí)再強(qiáng)大一點(diǎn)，再努力一點(diǎn)，是不是他們就都不會受到傷害，甚至是不是只要我拼上性命做代價(jià)，死的就會是自己，而他們就能活下來？
“你一定想如果當(dāng)時(shí)你拼上性命，他們是不是就能活下來。你一定想如果再給你一次機(jī)會，你一定會選擇犧牲自己換回他們的生命吧！現(xiàn)(xiàn)在，你就有這樣的機(jī)會了啊，獵人！犧牲你一個(gè)，換取更多人的性命！獵人！你愿意嗎??？”
所有的蝙蝠瞬間撲向何謹(jǐn)?shù)納眢w，它們層層疊疊包裹起來，一瞬間聚合成一個(gè)巨大的實(shí)心球體，把何謹(jǐn)牢牢禁錮在里面。
一瞬間所有的聲音都?xì)w于死寂，所有的光線都被黑暗所淹沒。只剩下巨大的壓力，緊緊包裹著何謹(jǐn)。
何謹(jǐn)被困在里面動彈不得，但是他早已經(jīng)(jīng)做好了準(zhǔn)備，風(fēng)壓早已聚集在他的刀刃上，他奮力一揮，巨大的劍風(fēng)沖破了蝙蝠牢籠，蝙蝠群被撕裂開來，臨近的樹木都被劍風(fēng)斬?cái)?。
俞心依舊從何謹(jǐn)背后襲來，何謹(jǐn)早已料到，但是他卻沒有想到，俞心本來就已經(jīng)(jīng)被包裹在了蝙蝠群之中。過近的距離，長刀無法使用。何謹(jǐn)左手彈出袖劍，刺穿了俞心的肩膀，而俞心已經(jīng)(jīng)來到了何謹(jǐn)面前，她低頭咬住了何謹(jǐn)?shù)牟鱉i。
??！是鮮血的美味！是無比強(qiáng)大的力量和生命的味道??！俞心瘋狂吸吮著何謹(jǐn)?shù)孽r血。何謹(jǐn)右手提起歸雨從側(cè)(cè)面刺向她下肋的時(shí)候，俞心一把抓住了刀刃。歸雨割開了俞心的手掌，鮮血順著刀刃流淌而下。即便忍著歸雨帶來的灼燒靈魂一般的痛苦，她也不愿停止吸食何謹(jǐn)?shù)孽r血。何謹(jǐn)拔出左右的袖劍，刺向俞心脖頸的時(shí)候，她才松開何謹(jǐn)退后。
“你們獵人真是好笑啊！你們不是要保護(hù)他人嗎？你們不是可以為此付出生命嗎？真是諷刺啊，其實(shí)你們和其他人類一樣！無論拯救多少人，陌生人在自己心里永遠(yuǎn)只是一個(gè)數(shù)(shù)字，不值得自己搭上性命！說到底，獵人也不過是和普羅大眾一樣，一群自私的偽善者罷了！”俞心狂笑起來，她嘴角還殘留著醒目的鮮血，身體病態(tài)(tài)一般不住的顫抖。她的身體繼續(xù)(xù)發(fā)(fā)生著進(jìn)化，手指變得細(xì)長，指甲變得堅(jiān)硬鋒利，肘部長出了倒刺，誰也無法知道她進(jìn)化的終點(diǎn)到底在哪里。
何謹(jǐn)強(qiáng)大的血液遠(yuǎn)非俞心的身體能夠承受，渴血的欲望最終把她的人性和理智全部埋葬。此刻的她不是再人類也不再是吸血鬼，而是一個(gè)只知道吸食鮮血的墮落存在。
俞心高舉短刀，沖向何謹(jǐn)。她的速度比以往都要快，力量也比以往都要強(qiáng)大，她的戰(zhàn)(zhàn)斗方式?jīng)]有套路沒有規(guī)(guī)則，純粹以殺人為目的，在絕對的力量和速度面前，任何章法都形同虛設(shè)。她全程處于壓制的一方，刀法只有簡單的橫砍豎砍，但卻帶著難以想象的威壓。何謹(jǐn)只有被動地格擋防守，伴隨著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拇蜩F聲音節(jié)(jié)節(jié)(jié)后退。同時(shí)，俞心身上的每一部分也都是可怕的武器，何謹(jǐn)面臨攻守兩難的境地。當(dāng)他格擋俞心的短刀時(shí)，俞心側(cè)(cè)身用胳膊肘的倒刺割傷了何謹(jǐn)?shù)謀橇?；當(dāng)他的拳頭被俞心細(xì)長的手指接住時(shí)，尖利的指甲順勢就刺進(jìn)了何謹(jǐn)?shù)氖滯罄?。即便當(dāng)兩人纏斗在一起，互相踢開對方解圍時(shí)，俞心腳上的倒鉤都能撕開何謹(jǐn)?shù)鈉と狻?p> 越打下去何謹(jǐn)身上的傷口越多，流血越多。而流血越多，俞心就更加的瘋狂。俞心那脆弱的短刀終于在火星四濺的拼刀中斷裂，她扔掉手中的刀柄，飛躍起來準(zhǔn)備給予傷痕累累的何謹(jǐn)最后一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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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了……俞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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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謹(jǐn)?shù)納磉呁蝗幌破鵒誦L(fēng)，樹葉和花草都被襲卷進(jìn)來，在他的身邊旋轉(zhuǎn)(zhuǎn)。烏云在他頭頂?shù)奶煒漳纂姸擠路鷴犓奶柫鉅話?，從四面八方匯聚成一束，末端躍動的電舌連接著歸雨的刀尖。此時(shí)的何謹(jǐn)單手高高舉著黑色的長刀，筆直地站立著，猶如降臨的神明。
俞心在那么微小的一瞬間里遲疑了，她從面前的男人眼中看不到快樂看不到悲傷，看不到憤怒也看不到憐憫。男人的身邊圍繞著狂風(fēng)，刀尖掌控著雷電。在那一刻，面對著超越了人性情感的何謹(jǐn)，她有點(diǎn)分不清面前的男人到底是神明，還是凡人。
何謹(jǐn)揮下了長刀。連接著天際的巨大雷電隨著長刀的牽引，落在了俞心身上。還在半空中的俞心受到了萬噸重壓，瞬間被落雷死死壓制在了地上。
最后一片樹葉飄落在了俞心身上，然后因?yàn)楦邷囟灰肌Ｓ嵝尿榭s在何謹(jǐn)面前的空地上不停地抽搐。她身上的皮膚有著大量的開裂，鮮血不斷從裂紋中涌出來，冒著絲絲縷縷的熱汽。膜翼和外生的骨節(jié)(jié)紛紛脫落，失去了血色變成了炭黑。雨水落在她身上發(fā)(fā)出沸騰汽化的嘶嘶聲。
“我要活下去，是為了救更多無辜的人的?！焙沃?jǐn)緩緩說道。這是他在這漫長的戰(zhàn)(zhàn)斗中，第一次開口回答。
“你到底……是什么東西？”俞心驚恐地抬起頭看著何謹(jǐn)，那是源自靈魂深處的本能的恐懼，無法掩飾，無法抑制。
“我叫何謹(jǐn)，是一個(gè)獵人……”何謹(jǐn)慢慢地提起長刀，準(zhǔn)備結(jié)(jié)束這一切。刀身和他的胳膊上，還殘存著細(xì)小的閃電，若隱若現(xiàn)(xiàn)?！耙倉皇且粋€(gè)獵人。”
“砰！”遠(yuǎn)處傳來了槍聲。何謹(jǐn)應(yīng)聲一個(gè)趔趄，子彈擊中了他的右肩。接著是第二槍，擊中了何謹(jǐn)?shù)南呂摺：沃?jǐn)立即轉(zhuǎn)(zhuǎn)身，用左手的護(hù)臂去格擋下一發(fā)(fā)子彈。
俞恒雙手持槍，一邊射擊一邊靠近。他一言不發(fā)(fā)，他早就發(fā)(fā)過誓，如果獵人要?dú)⒌粲嵝模敲此蜁敛华q豫地對獵人開槍。他說到做到了。子彈一發(fā)(fā)一發(fā)(fā)地從槍膛射出，轉(zhuǎn)(zhuǎn)輪一次一次旋轉(zhuǎn)(zhuǎn)提供子彈。六發(fā)(fā)子彈全部打出后，他彈出轉(zhuǎn)(zhuǎn)輪，向后甩出已經(jīng)(jīng)打空的彈殼，接著拿出上彈器固定好的子彈填裝進(jìn)去，合上轉(zhuǎn)(zhuǎn)輪，繼續(xù)(xù)射擊。熟練的射擊技術(shù)在這一刻完美展現(xiàn)(xiàn)，他不知道偷偷訓(xùn)練過多少次，直到今天，他才真正地把子彈射向了獵人。槍口的火焰照亮了他憤怒的眼睛，而他的眼睛里只有倒下的俞心，和準(zhǔn)星中無情的獵人。
何謹(jǐn)被密集的彈雨逼得節(jié)(jié)節(jié)(jié)后退。俞心努力地從地上爬起來，跌跌撞撞跑向俞恒。她仿佛看到了希望，她仿佛忘記了那是她最深愛著的愛人。那希望不是來救她的愛人俞恒，而是一個(gè)低級的，弱小的，不設(shè)防御的儲血袋。
俞恒停止了射擊，他轉(zhuǎn)(zhuǎn)而看向奔跑過來的俞心。他欣喜地要去擁抱住俞心的時(shí)候，卻不由自主地，緩緩把槍對準(zhǔn)了俞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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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好好檢查知道嗎，這樣才能在我忍不住咬你的時(shí)候不至于丟掉性命?！痹讖@一切發(fā)(fā)生之前的那個(gè)夜晚，俞心呆呆地看著黑暗的天花板說道。
“不會的，你不會咬我的。從來都不會?！?p> ------
俞恒從俞心的眼睛里，只看到了貪婪，嗜血。俞恒從俞心的眼睛里，找不到任何自己的影子。他從沒有想過，有這么一天，他真的會把槍口對準(zhǔn)自己心愛的人?？墑?，他卻無論如何都無法扣下扳機(jī)。
是不是只要犧牲掉自己的生命，就能夠換回俞心的生命呢？是啊，過去這么多年，不就是一直這么想的嗎？這么多年以來，自己就是為了這一刻而準(zhǔn)備獻(xiàn)出生命的??！就像他一直對俞心說的，人類的奉獻(xiàn)精神不就是這樣的嗎？那么，就如以前所想的一樣，為了所愛的人，用自己的生命，換取她活下去的機(jī)會吧。
俞恒緩緩地放下了手中的槍，他張開雙臂，微笑著面對著已經(jīng)(jīng)失去了人性的俞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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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謹(jǐn)沒有掏出已經(jīng)(jīng)毀壞的手槍，而是果斷地拋起歸雨，反手接住了刀柄，對準(zhǔn)了俞心的左背，筆直地?cái)S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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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嗤——”
滾燙的鮮血濺滿了俞恒的衣服。歸雨從俞心的背后，貫穿了她的身體，切開了心臟。鮮血通過心臟，從傷口里源源不斷地泵出來。她好像終于再也無法行動了，身體搖搖晃晃，撲到在了俞恒跟前。
俞恒瞪大了眼睛注視著眼前發(fā)(fā)生的一切，他沒想到事情會是這樣的結(jié)(jié)果。不，不應(yīng)該是這樣的！他上一秒還想補(bǔ)救，現(xiàn)(xiàn)在卻已經(jīng)(jīng)失去了那個(gè)機(jī)會。而他心愛的女孩，已經(jīng)(jīng)倒在了他面前。俞心嘴里發(fā)(fā)出微弱的咕嚕咕嚕的聲音，那是鮮血溢滿喉嚨導(dǎo)致的。她的眼睛逐漸失去了光澤，那股癲狂和嗜血已經(jīng)(jīng)消弭殆盡，只剩下疲憊，和悲傷。
撥開虛偽脆弱的人性，是出身種族帶來的天生嗜血。而忍痛割開心臟，藏在比本性更深處的，永遠(yuǎn)是悲傷與疲憊，還有俞心對于俞恒始終不渝的愛。
“俞恒……俞恒……”在俞心意識快要消失的時(shí)候，她本能地呼喚著自己心愛的人的名字。
“俞心，我在這里，我是俞恒，我在這里……”俞恒彎下身去，小心地把俞心摟在懷里，他握住歸雨的刀柄，把它從俞心的背后拔了出來，扔到一邊。
長刀抽離俞心身體的一剎那，她痛苦地吼叫起來，緊緊抱住了俞恒。
然而即便拔出了歸雨，俞心的傷口也不可能愈合了。她的心臟創(chuàng)(chuàng)口上長出了纖細(xì)的絲，似乎想要重新把被切開的兩半聯(lián)(lián)合起來，但是很快就全部斷裂了，再也無法生出新的組織。
“俞心，俞心，你不能死，你不能死……”俞恒看著懷里逐漸走向死亡的女孩，他驚慌失措，無比地害怕卻不知道該做什么。
對了對了……俞恒拔出腿上的匕首，割開了自己的手掌，湊到俞心的嘴巴邊上。
“給你，給你，快，俞心，快點(diǎn)喝啊，喝了，就不會死了，你就會好起來了，快點(diǎn)啊……”俞恒焦急地說道，從未有過這樣一次，他是如此愿意俞心去喝他的血。
殷紅的血液，順著掌紋，滴在俞心已經(jīng)(jīng)煞白的嘴唇上。俞心突然緊緊抓住了俞恒的手腕，把他正在流血的手從自己嘴邊移開。
“我……不會再喝……任何人的血了……”俞心一字一句地說著，現(xiàn)(xiàn)在每說出一個(gè)字對她而言都是極為痛苦的。
“俞恒啊……我不想，繼續(xù)(xù)背負(fù)這悲哀的罪……這來自血……的罪了……”俞心微笑著，就像多年以來，她一直對俞恒微笑的那樣。
最后，還是選擇了以人類的身份死去嗎？何謹(jǐn)沉重地拖著步伐，來到了俞恒和俞心的面前，他從地上撿起歸雨，收入了背上的刀鞘中。
俞恒撿起槍來，緩緩抬起胳膊，對準(zhǔn)了何謹(jǐn)?shù)拿夾摹Ｊ持赴叢詘鈾C(jī)上，微微地顫抖，好像隨時(shí)會按下去一樣。
“不要?dú)⑺岷悖麤]有做錯(cuò)什么……他還要活著……去救更多的人?！庇嶁陌咽執(zhí)鈐謨岷愕氖謽屔?，想要把槍口壓下來。
“那你就這樣殺了人，再像什么都沒有發(fā)(fā)生過一樣離開嗎？不被譴責(zé)，不被懲罰。”俞恒緊緊盯著何謹(jǐn)，這話，是對著何謹(jǐn)說的。
何謹(jǐn)只是沉默，本不想說任何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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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人類無法抓住吸血鬼，也許有更高級的吸血鬼獵人在執(zhí)(zhí)行著懲罰吸血鬼的使命……但無論最后的逾越者是誰，也許他得不到應(yīng)有的制裁，但……他一定背負(fù)著那多出來的罪惡。”在那個(gè)令人不怎么開心的下午，宿舍門口的朱雨這么對何謹(jǐn)說著。明亮的光線從她身后照射過來，在陽光的映襯下，她的發(fā)(fā)絲顯得晶瑩剔透，輪廓也有幾分模糊和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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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開始做這件事情之前，我就已經(jīng)(jīng)決定要背負(fù)這份承載著鮮血的罪惡了?！焙沃?jǐn)沉重地說道。
俞恒靜靜地看著何謹(jǐn)，最后終于放下了槍。他以為獵人在殺掉獵物后會開心會興奮，然而并不是。戰(zhàn)(zhàn)斗結(jié)(jié)束后，雙方獲得的，只有痛苦。
“讓一切就到這里結(jié)(jié)束吧，俞恒……”俞心溫柔的撫摸著俞恒的臉頰，“和你在一起的這一生……我感到非常開心，非常幸福。和你在一起的時(shí)候，我感覺到，我是一個(gè)被人需要的人，也是一個(gè)……可以愛著別人的人……也許人類有著太多的缺點(diǎn)，但是，人類還……擁有著愛與……被愛的能力……”
俞心努力支撐起身子，摟住了俞恒，她輕輕吻了一下俞恒的側(cè)(cè)臉，在他耳邊低語。
“就讓我在你的懷里，以愛著你的人類的身份，死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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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緊緊抱著已經(jīng)(jīng)沒有了呼吸的愛人的尸體，在暴雨中失聲痛哭起來。
“……”何謹(jǐn)很想說聲對不起，可是他是這場悲劇的執(zhí)(zhí)行人，他的任何話語都是一種傷害。
“我無法懲罰你，但我也不會原諒你。”俞恒抱著俞心，冷冷地說著。他低著頭，不想抬頭看到那個(gè)殺死了自己愛人的，所謂正義的獵人：“滾。離開這座城市，我就當(dāng)你死了，以后永遠(yuǎn)別讓我再看到你?！?p> 送葬的蝙蝠群在樹林上空盤旋過后終于散去。樹林里只剩下風(fēng)聲，雨聲，還有男人的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