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老村長顫顫巍巍的身影消失在門外,蘇木和林鑒南誰都沒有開口。
沒能力開口,那怕是知道老人心底里一直頑強堅持著的振興村子的希望,可能隨著最后的那一聲嘆息而告終了。
蘇木是重生者沒錯,但只是一個一窮二白的重生者。
林鑒南也急,可是瀧州縣很大,不是只有一個村,怎么發展其實還是得看村里的人,上面能做的只是盡最大力扶持。
王美琴洗完碗出來,看兩人臉色不對勁,奇怪問:“怎么了?我好像聽到根叔的聲音。”
“沒事。”林鑒南搖搖頭,勉強笑了笑。
王美琴雖然狐疑,不過也沒有多問,而是囑咐了蘇木幾句,最后很不舍地說:“明天還得忙,我和你叔就先回去啦。”
這是已經討論過的話題,蘇木雖然殷勤地整理了床鋪,但也沒法留,夫婦倆是公職人員,不是說翹班就能翹班的。
汽車尾燈消失在村口。
蘇小丫溜回了自己家寫作業,蘇木一個人回轉屋子。
飯桌旁來了一個小客人,一只半大的小黃貍不知道從那個角落鉆出,正眼巴巴瞅著飯桌,看到蘇木回來,也沒有逃跑,反倒是有些躍躍欲試要跳上飯桌的想法。
可能是飯桌太高,它估計自己跳不上去吧,所以就扭頭望著蘇木,發出求助的呼喊:“喵。”
蘇木有些無語:“你這家伙倒是不客氣啊。”
顯然,小家伙是被紫蘇小魚干的味道吸引來了,晚飯后還有一小半沒吃完擱在飯桌,他挑了兩條扔下去。
小黃貍歡喜得不得了,“喵,唔唔唔……”小爪子扒拉著小魚干往嘴巴送,發出的聲音仿佛是在吧唧嘴。
村子里有貍花貓串門是很正常的事情,每家每戶的貓都是放養狀態,玩累了或是餓了就會回家扯著嗓子找兩口吃的。
不過,才半大的小貓咪跑來串門就很少見。
蘇木蹲下身,好奇打量眼前這只小貓,一身橘色帶著斑紋的毛發很干凈,對人一點兒警惕心都沒有,可能這是它貓生中的第一次離家冒險。
“你誰家的啊?”蘇木有心逗逗它,用一根手指挑起小黃貍下巴,這小家伙有著一雙很稀少的碧綠色眼睛。
“喵。”小黃貍咬著魚干,無情地把蘇木手掌拍開。
“還有小脾氣啊。”蘇木覺得好笑,輕輕扯了扯它耳朵,“等你吃完,看我還喂不喂你。”
“喵。”
小黃貍抖抖耳朵,咬起第二條小魚干,背對著蘇木。要是能說話,它估計會特嫌棄地說一句,你這只兩腳獸煩不煩?
被貓嫌棄……蘇木摸摸鼻子,站起身。
外面天色漸暗,他搬了一張椅子坐在屋檐下發呆。
老村長的嘆息和佝僂背影在腦海里揮之不去,重生歸來的自己可以為村子做點什么嗎?其實現在回村子創業的人還挺多的,自己是否可以計劃一下?尤其是現在不少貧困村也在推行以點帶面,連成一片,打造農村產業的方式。
而農村創業無非就是技術和渠道。
以往,技術是掣肘農村創業的難點,但在現在這個信息爆炸的時代,技術的權重反倒不是最主要了。
不管是養殖還是種植,最后攔在新農人面前的只有渠道這一點。
“渠道……縣里有什么能夠開拓的渠道嗎?”蘇木揪了揪頭發,很快又搖搖頭。想渠道有點遠了,自己連本錢都沒有。
如果有本錢……那么最容易銷售的自然是雞鴨魚豬等肉禽,小規模養殖甚至都不用特意找渠道,自產自銷就可以。
但這只是小規模肉禽,分分鐘虧掉飼料錢的那種。
想要產業化還是得發展起來,想要發展,又首先就要解決銷售渠道這個問題,再有就是市場狀態和市場大環境的的考察。
譬如現在許多人回家創業都是養殖土雞,誰都知道土雞比肉雞貴許多。
但現在的市場狀態,就是你怎么證明你賣的是土雞?
分辨當然是能分辨的,可世界上從不缺少投機取巧的聰明人。連某些品牌的大型養殖場,他們都敢把肉雞放養十天半月然后冒充正宗土雞。
市場產量在病態般無限制膨脹,越來越多后知后覺的人把這些戲法捅破,到最后留給真正養殖戶一個問題,你有貨我敢買嗎?
渠道打不開了。
腿跑斷了都打不開,這就是土雞的市場狀態,許多養殖戶在剛開始的時候就已經完蛋,形成產業打造品牌就成了空談。
“喵,喵喵。”
小黃貍吃完魚干,小步跑了過來。蘇木低頭撇了它一眼,無視了。
其實也不一定就非要種養植。
信息時代還有電商。
鄉村土特產,手工工藝品,甚至是漫山遍野的野花野草也可以制作成精致小盆栽。
但電商離不開流量,種養殖離不開渠道。最后繞著回來,還有一個很現實的難題擺在面前——沒錢。
“怎么搞到第一桶金才是主要。”蘇木揉著額頭苦笑,別人重生都有附贈外掛,怎么到自己就一窮二白了?
他低下頭看到小黃貍揣著爪子在腳邊打盹。許是感應到蘇木的目光,它唰地一下睜開碧綠眼睛,尾巴豎起,又扯著嗓子喊個不停。
蘇木沒好氣笑罵:“你還賴上了啊。”
“喵。”
“你這是饞的不是餓的。”
“喵喵。”
“我沖涼了,別跟著。”
“你這種動物太危險了,絕不能對你們太好,指不定又會像大橘那樣,三更半夜叼一只死老鼠放我枕頭邊上的。”
蘇木嘀咕著。
大橘是老頭子養的黃貍花。
那天夜里也不知道它是擔心小主人沒吃飽,還是發現新捕捉的老鼠味道很鮮甜。
反正它就是叼著老鼠跳到蘇木床頭,放到枕邊,也不喊叫,就是用一雙滾圓的金黃色眼睛直勾勾盯著你。
如果那只老鼠完完整整的還好,關鍵是大橘太細心了,它從來不吃老鼠腦袋,所以它幫蘇木把老鼠腦袋也咬掉了,無頭的老鼠就血淋淋躺在枕邊。
夜深人靜,從熟睡中睜開眼——那年,蘇木真的只是一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