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聽到黎歌已經從醫院出來了，王瓔璣開始忙活飯菜，考慮到自己沒下過廚房，還是點外賣來的更靠譜一些。她找了一家西餐廳，點了兩份牛排套餐。然后把小方桌拿出來，鋪上桌布，放一個花瓶，再擺好刀叉、紙巾。甚至打開了音響，播放著舒緩柔情的音樂。

　　相較于王瓔璣營造的溫馨浪漫的氛圍，黎歌的情緒波動起伏比較大。從表白被答應的狂喜，到聽說女朋友對另一個男人念念不忘，五味雜陳。他走在路上的腳步沒有之前那么輕快了，仿佛整個身體都沉重了許多。

　　坐在出租車里，他一直在想，王瓔璣答應自己是出于感動，還是寂寞，或者，是愛嗎？他分不清楚。不過，這個重要嗎？可是，會不會是因為陽昭明否認了她，她受挫了，轉而找他尋求溫暖呢？唉，黎歌啊黎歌，你是不是太看輕自己了，他也沒那么差勁啊，難道還不配得到一個女人的愛嗎？好后悔，要是不來醫院就好了。唉，怎么能這么想瓔璣呢？也許正是因為放下，她才會答應自己的呀。

　　不過是半個小時的路程，走了好幾個小時一樣。下了出租車，他沒有直接到王瓔璣家里去。站在小區門口，徘徊了一會兒，穩定了情緒，調整好了狀態，才緩步走進小區。

　　他進門的時候，王瓔璣剛剛擺好盤，聽著舒緩的音樂，看著她精致的妝容，眼前的整個女人現在是自己的女朋友了，女為悅己者容，她這么花枝招展的，是為了自己呀。想到這里，心情好了很多。

　　王瓔璣看到他，笑著說：“餓壞了吧？趕緊進來吃飯。”

　　然后順手關了燈，精致的蠟燭在桌邊亮起來。良辰美景，有良人美酒，豈不快哉！

　　王瓔璣舉起酒杯，說道：“敬今天這個特殊的日子，希望今后都會有好運氣。”

　　黎歌也拿起酒杯，笑著說道：“敬女朋友。”

　　碰了杯，各自一飲而盡。

　　黎歌小心翼翼地問道：“瓔璣，怎么想起來今天答應我了？是一個什么特殊的日子嗎？”

　　“哪有那么多特殊的日子，就是覺得你很好，下定決心了啊，被你感動了，不行呀？”王瓔璣說道。

　　“那么多天都沒感動，怎么就今天感動了？是不是發生什么特別的事情了？”他繼續追問道。

　　“沒有什么特別的事情，在家工作了一整天，都沒出門。傍晚的時候，我起來活動活動筋骨，站在窗邊，看到樓下一對小情侶有說有笑，特別幸福。我就突然想，也許我們也可以這樣，為什么不給彼此一個機會呢？”王瓔璣說道。

　　原來是看到別的情侶你儂我儂，寂寞了啊。他心有戚戚焉，眼神不免有點黯淡。一向敏感的王瓔璣，捕捉到了這一絲變化。問道：“怎么了？不開心啊？是不是在醫院發生了什么事情？”

　　“沒有，去看望了一下朋友，身體在好轉。瓔璣，我記得你之前好像說過，不能原諒別人欺騙你，是嗎？”他問道。

　　“是啊，你怎么突然問這個了？”王瓔璣說道。

　　他頓了頓，說道：“在路上看一篇文章，說情侶之間欺騙和坦誠的，想到了就問問。說是好多情侶會在這種事情上感情破裂。我這不是慢慢練習，希望能夠把你好好珍惜。”

　　“這些基本上都是流量文，沒什么參考價值。鞋子合不合適，穿在腳上才知道。感情還是要靠兩個人慢慢探索。”王瓔璣說道。

　　“嗯，你說的很有道理。那你能接受善意的謊言嗎？我看那文章中寫道，有些女生是那種敢于面對淋漓的鮮血，不論如何，也一定要知道真相。有些女生則不介意善意的謊言，認為這是另一種愛的方式。你會選擇哪種呢？”黎歌問道。

　　“這個其實很難說。我肯定希望自己的另一半能夠對自己坦誠相對，畢竟信任是感情的基礎，而且從小到大，我也被欺騙了很多次。可是，在另一些情景下，比如說我身患絕癥，要死了那種，是否還希望知道病情的真相，沒有到那一步，其實很難說。”王瓔璣認真地說道。

　　兩個人確認關系的第一餐，和想象的有點不同。王瓔璣感覺到黎歌有些心事，不過問了也不說，她也就沒有繼續追問。黎歌的精神不是很集中。晚上吃完后，黎歌就回去了。

　　醫院里看望病人的家屬朋友慢慢都回去了，病人們也開始打水，洗漱，準備睡覺。陽媽媽還在陽昭明的病房里，陽昭明已經睡下了。她在聽陽爸爸關于是否去美國治病的看法。陽爸爸的意見是要到美國去，即使有風險，也要搏一搏，他不希望兒子的后半生這么沒有尊嚴沒有希望地活著，陽昭明從小到大一直很優秀，如果他能夠自己做決定，也一定會同意去美國的。

　　陽媽媽覺得丈夫說的很有道理，可是，去美國這么大一件事情，她還是不放心。百般糾結，終于做不了決定。不過，今晚必須要決定了，不能再拖了。拖到明天，太倉促了。

　　其實，去有去的理由，不去有不去的理由，無論去還是不去，各自的緣由就那么多。關鍵就是看做決定的人如何衡量了。

　　陽媽媽從兒子的病房出來，醫院的走廊里沒什么人了。她走出樓房，院子里空空蕩蕩，腳步重一點都能驚擾這夜色一樣。

　　花向暖還沒睡，靠在床頭看手機，在查美國醫療相關的情況。陽媽媽走進來說道：“小暖，你還沒睡呢？”

　　“不困，可能白天睡太多了。阿姨，我以為你已經回去休息了呢。現在很晚了吧。”花向暖說道。

　　陽媽媽說：“還好，十點出頭。小暖，明明去美國看病，這件事，你怎么看呢？”她說著拉了一把椅子，坐到床邊。

　　“說實話，阿姨，這件事情我也很糾結，去，害怕冒風險，不去，又心有不甘。剛剛你進來的時候，我還在查美國那邊的醫療狀況，想多了解一點信息。”花向暖說道。

　　“那你了解得怎么樣了？”陽媽媽問道。

　　“我現在正在看波士頓醫療的情況，確實在很多方面都比國內要先進。我還查了陶醫生的履歷，也非常優秀。說來，陶醫生祖籍還是咱們湖州的呢。從這個角度來講，我希望昭明能夠到美國，咱們拼一拼，搏一搏，經濟上的問題，我們再慢慢想辦法。但是，阿姨，我真的不甘心，不想放棄，昭明還那么年輕，孩子還沒出生。”花向暖說著說著就哭了。

　　陽媽媽拍拍她的肩膀，遞給她紙巾，說道：“小暖，我能體會你的心情，畢竟明明是我的兒子啊，我就這么一個兒子，一直都很優秀，突然遭遇了這樣的厄運，心里這憋屈，難受啊。”陽媽媽說著說著，也掉下了眼淚。

　　“那叔叔阿姨，你們的看法呢？”花向暖問道。

　　“你叔叔的意見，跟你一致，想法也跟你一致。我吧，我就比較難糾結，始終難以下定決心。既然你們都決定了，那我跟著你們走，去美國。”陽媽媽下定決心說道。

　　花向暖握著陽媽媽的手，說道：“阿姨，我們要相信好人有好報，昭明一定會治愈的。”

　　陽媽媽點點頭，說道：“也比較晚了，你早點休息，我先回去啦。”

　　“等下，阿姨，我還有個想法，要同你商量。你可別拒絕我。”花向暖說道。

　　“怎么啦？說的什么話。”陽媽媽問道。

　　“之前給向善看病，我們賣了一套房子，八十多萬，看病又租門面花了一部分，平時生活支出什么，又花了一些。現在昭明出國治病，還不知道要花多少錢，我想把這筆錢拿出來，給昭明用，應急。”花向暖說道。

　　陽媽媽眼睛含著淚，說道：“小暖，你是個好孩子。我們陽家能夠有你這樣的媳婦兒，是上輩子修來的福分。可是。小暖，你媽也不容易，還有個弟弟那么小，以后還要上學，娶媳婦，花錢的地方多著呢。你有這份心，阿姨很感動。錢的事情，叔叔阿姨會想辦法的，這份錢，阿姨不能要。”

　　“阿姨，你這是拿我當外人。等以后昭明治好了，能掙錢了，再還回來。眼下不是比較著急嗎？”花向暖說道。

　　“你先睡吧，錢的事情，咱們回頭再商量。”陽媽媽說道。

　　陽媽媽走了，病房里只剩下花向暖一個人。她在想，怎么跟媽媽說，這段時間以來，為了不讓媽媽擔心，她一直瞞著媽媽昭明出車禍的事情還有自己懷孕的事情。該怎么跟她解釋呢？她能接受嗎？把那筆錢拿出來，媽媽能愿意嗎？她應該愿意的吧，媽媽一直都是一個樂意助人的人，何況眼前出事的還是陽昭明呢。

　　他們終于決定送陽昭明出國治療了，就像卸下了一個擔子，喘口氣。馬上又背上了更多的壓力，比如，治療的不確定性，金錢的壓力，誰去陪護呢。數不清的問題接連而至，擺在他們面前。該如何解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