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建后的千言閣雖還同從前一般分為上下兩層建造,但如今看起來總感覺開闊很多,許是因?yàn)檫@內(nèi)(nèi)部構(gòu)(gòu)造為環(huán)(huán)形設(shè)(shè)計(jì)(jì)的緣故。
雖說是兩層樓,但其實(shí)(shí)二樓距離一樓并不是很高,從樓上往下看,正中心的位置是一個(gè)(gè)可容納大約五十人左右,約五尺多高的圓形戲臺(tái),戲臺(tái)四周有張張圓桌環(huán)(huán)繞,空間開闊可容納百余人。
戲臺(tái)正后方是通往二樓的階梯,樓上環(huán)(huán)繞一圈皆設(shè)(shè)有雅間,故此二樓亦為茶廊。二樓還設(shè)(shè)有一個(gè)(gè)貴賓區(qū)(qū),可這個(gè)(gè)貴賓區(qū)(qū)僅能有一到兩人就坐。
總體來說,改建后的千言閣是個(gè)(gè)外看方正內(nèi)(nèi)看周圓的建筑。
蘇碾塵沿二樓圍欄緩行半周,最終駐足于一特定位置,這里正對(duì)樓門,視野最好不過。她常立于此等著那人來,等著那人眼眸中獨(dú)(dú)屬于她的溫柔。
可是,那抹溫柔怎么就消失了……
思緒如潮,回憶似魔,它生出了手腳,一次次的撕扯著她的心。她雙手緊握圍欄,情緒幾近失控,胸中波濤洶涌,如同驚濤駭浪,又似沸水燙心,疼痛難忍。
她喃喃自語:“周銀闕,我為何偏偏放不下……”
胸口的疼痛感愈來愈烈,蘇碾塵似是些支撐不住了,抓著圍欄的手突然沒了力氣,險(xiǎn)(xiǎn)些跌下去時(shí)(shí),幸好駱靈眼疾手快的拉住了她。
駱靈滿眼關(guān)(guān)切:“小姐,你怎么了?胸口又疼了嗎?”她聲音顫抖,淚光閃爍,生怕蘇碾塵有個(gè)(gè)好歹。
蘇碾塵深吸幾口氣,待情緒稍緩和方才開口:“無妨。”
“明明很久都沒發(fā)(fā)作了,這又是怎么了!小姐,咱們還是回吧!”駱靈開口依舊帶著顫音。
“我沒事,還沒有正式開始,再等一會(huì),等外面的表演結(jié)(jié)束了,我們聽一段再走?!?p> 按約定,不知他今日是否會(huì)來。
駱靈雖憂心忡忡,卻不忍拂了蘇碾塵之意,只得依了她。
片刻之后,樓外的喧囂漸漸平息,顯然是表演已經(jīng)(jīng)結(jié)(jié)束。隨后,樓門吱呀一聲開啟,一群面帶喜色的聽書客紛至沓來,被店小二們熱情地引領(lǐng)(lǐng)至各自的座位,桌上隨即擺滿了茶果點(diǎn)(diǎn)心。
不過兩口茶的時(shí)(shí)間,再往樓下看去,已是座無虛席。
“碾塵”
忽然聽到一聲熟悉的聲音,蘇碾塵回頭看去,果然是莫先生,兩個(gè)(gè)月前他們約好的,千言閣開張時(shí)(shí)他會(huì)來。
“莫先生,當(dāng)(dāng)真是守時(shí)(shí)的?!?p> 駱靈隨即扶著蘇碾塵站起身欠身施禮。
莫顏下意識(shí)地伸手欲扶,指尖不經(jīng)(jīng)意間觸及了蘇碾塵的手,她幾乎是本能地想要抽回,不料卻被莫顏反手拉住,他的眉頭微蹙,語氣也冷了幾分。
“坐下”
莫顏伸手為她搭脈,面色越發(fā)(fā)的難看起來。
“蘇碾塵,你多久沒有吃藥了?”
見蘇碾塵遲遲沒有回話,莫顏的一雙冷眸便看向一旁的駱靈。
“你家小姐,多久沒吃藥了?”
莫顏冷冽的語氣讓人不容忽視,而駱靈向來有些怕他,甚至不敢去看他的眼睛,結(jié)(jié)果便是她用著顫顫巍巍的聲音開口:“差不多有兩個(gè)(gè)月了,小姐未再發(fā)(fā)作,便把藥停了。但是方才小姐她……”
“駱靈”碾塵開口截住她,她知道駱靈想說什么。
“方才什么?”莫顏微微皺眉。
“沒什么?!碧K碾塵輕輕抽回了手。
莫顏深吸一口氣,似乎是在努力壓制怒意。
“也就是說,在我離開后,便沒有再吃了是嗎?”莫顏再次看向駱靈,那眼神似是在提醒她,你得說實(shí)(shí)話。
駱靈只好再次怯生生的開口:“是,是的,莫先生?!?p> “莫顏,你莫要嚇唬駱靈了?!碧K碾塵冷言,語氣中帶著幾分不悅,“是我不愿服藥的,若我不愿,誰又能勉強(qiáng)(qiáng)得了我?”
自目睹那場(chǎng)大火之后,她便是一病不起,還有了胸口疼的毛病,疼至昏厥過去也是時(shí)(shí)有的事,爹爹為她治病四處尋醫(yī)(yī)問藥殫精竭慮,但病情總是時(shí)(shí)好時(shí)(shí)壞,也就那么病怏怏的過了一年半之久。
其實(shí)(shí)她心中明了,這是心病所致,而周銀闕的離世便是癥結(jié)(jié)所在。然而除了駱靈,無人知曉其中緣由,她既不言,亦不讓駱靈透露半分,以至于醫(yī)(yī)者無從下手,家人皆以為她命不久矣。
直到四個(gè)(gè)月前的一天,爹爹從一個(gè)(gè)從琺州來的商人口中得知,琺州南城有位神醫(yī)(yī),醫(yī)(yī)術(shù)(shù)高明號(hào)稱能治這世間百病。
爹爹當(dāng)(dāng)真就信了那商人的話,馬不停蹄的去了琺州南城,也真的就找到了那位神醫(yī)(yī),就是莫顏,并且將他請(qǐng)來沂州東煦城為蘇碾塵看病。
見蘇碾塵動(dòng)了怒,莫顏的語氣緩和了幾分:“為何不愿服藥?此藥需連服半年才可見效,你若不吃……”
“我不想忘記……”蘇碾塵突然開口打斷了莫顏。
“莫先生,你似乎總能看透我的心思。那么此刻,你能猜到我心中所想嗎?”她凝視著莫顏。
若唯有徹底遺忘,才能治愈我的心,那我寧愿承受這份痛苦。
莫顏確實(shí)(shí)醫(yī)(yī)術(shù)(shù)了得,蘇碾塵從未提起,他卻似是知曉她的病因,自從吃了莫顏給的藥后,確是很少發(fā)(fā)病了,直至后來不再發(fā)(fā)病。
但是就在兩個(gè)(gè)月前,她忽然間發(fā)(fā)現(xiàn)(xiàn),關(guān)(guān)于周銀闕,關(guān)(guān)于他們兩人之間的事情,她能記起來的越來越少。
“你給我吃的藥,總會(huì)讓我忘記一些事,我也知道,只有我忘記了,我的病才能好?!?p> 蘇碾塵緩緩伸手掀開了圍紗,抬眸間原似清泉的眼眸,此刻竟已結(jié)(jié)起冰凝。
“可我就是不愿!”
莫顏凝視著她眸中的堅(jiān)(jiān)決,方才初見她時(shí)(shí),心中那份雀躍的歡喜只在瞬息便黯淡下去。
他這人,怎么回事?
她竟看到了他眼神里的失落,竟是那么一覽無余的展露在她的面前。
好似他已與她相識(shí)許久一般,可他不過是爹爹為她請(qǐng)來的大夫,他們不過相識(shí)短短四個(gè)(gè)月,這讓蘇碾塵感到詫異。
一時(shí)(shí)間蘇碾塵不知該如何理解,亦不知該作何反應(yīng)(yīng),又怕是自己多想了,于是回避性的再次將圍紗放了下來,倍覺尷尬之時(shí)(shí),樓下傳來陣陣喝彩聲,蘇碾塵順勢(shì)望去,不在做聲。
“為念一人,不顧己身,不念及親人憂慮,豈不自私?而那人當(dāng)(dāng)真值得你如此念念不忘?”
蘇碾塵聞言未答。
彼時(shí)(shí),驚堂木一聲響,折扇一展,是說書先生上臺(tái)了。
莫顏看著側(cè)(cè)過身去的蘇碾塵,忽的想起勵(lì)衍那個(gè)(gè)家伙對(duì)他說的話。
九世輪回,她每一世的劫難皆是必然,是命盤中早已定好的劫,縱使你追入輪回,也不可能真的改變什么,即使你施法干預(yù)(yù)一時(shí)(shí),看似是有所改變,可最終依舊會(huì)回到原本的劫難中去,莫要犯傻白白的耗費(fèi)(fèi)元神浪費(fèi)(fèi)修為。
自從跟隨她墜入這一世輪回的那一刻,他便布下術(shù)(shù)法,只為搜尋當(dāng)(dāng)時(shí)(shí)同一時(shí)(shí)間降生的嬰孩。
無奈,扶顏?zhàn)醞渡?,她身上出自于他的元神氣息就被隱藏,所以他只能等待,等待這一世的蘇碾塵慢慢長大,到時(shí)(shí)元神之氣不再受束縛,好讓他可以感知到并找到她,可是這人間的時(shí)(shí)光太過漫長,一晃,就是二十二年。
如果只有徹底的忘記他,我才能好,那我寧愿一直痛。
聽到了這心聲,方才恍然,你所有的劫難,都與我無關(guān)(guān)。

淡酒君
《挽卿辭》故事講述的是女主穿越后九世輪回的故事,親愛的讀者。感謝翻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