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口的一棵歪脖子樹上,一個瘦小身影隱藏在茂盛的枝葉中,旁邊是豐神如玉的張青鵬,不仔細看很難發(fā)現(xiàn)樹上蹲有兩人。
不遠處一塊半人大的石頭靜靜躺在過道旁,“有求必應(yīng)”四個大字鮮紅欲滴,圍觀的村民不少已經(jīng)跪下,口中呢喃著關(guān)于頌揚神明的話。
張青鵬見狀嘆了口氣,感慨道:“諸神的統(tǒng)治實在太牢固了,不僅體現(xiàn)在物質(zhì)上,就連人們的精神都被牢牢禁錮住了,革命不易啊。”
聽了這番話,魏云升不禁對大師兄另眼相看。以穿越者的視角看,封建社會架構(gòu)下這思想實屬超前,說得也像模像樣,跟歷史課代表一樣,莫非是前輩?
實在按捺不住好奇心,魏云升低聲問道:“張大哥的話咋一套套的,幸好我天資聰穎,不然真不懂你說什么,是地球來的嗎?”
張青鵬疑惑道:“什么地球?”
魏云升:“沒,我說剛才那只雞不太頂飽,待會要不要烤個地瓜吃。”
二人閑扯之際,村長已經(jīng)在眾人的簇擁下來到,費了好一番功夫才擠到前面。
場面逐漸安靜下來,這位德高望重的老人柱著拐杖慢慢蹲下,蒼老的手在石頭上不斷摩挲,雙眼火熱得仿佛在審視一件珍寶。
尤其是那“有求必應(yīng)”四個大字,他懷著一顆無比虔誠的心觸摸上去,瞬間就感覺到了不對——怎么跟剛寫上去的一樣,濕漉漉的?
放到鼻子下面聞了聞,還和雞血的味道很相似......
雖然村長迷信,但絕對不傻,已經(jīng)開始往神婆身上想了。
他不動聲色的擦干手上沾的血跡,顫巍巍地直起身子,咳嗽一聲把所有目光聚集在身上:“神明保佑,每家須得拿出一只雞,明日隨我祭愿石。”
村民們面面相覷,縱然日子過得再艱難,長久以來養(yǎng)成的順從仍令他們咬牙稱是。
歪脖子樹上,魏云升嘖嘖笑道:“好家伙,名字都給起好了,接下來就讓我來表演,張哥記得隨時保護小弟的人身安全,別讓我被群毆了。”說完一聲吆喝,毫不猶豫地跳了下去。
張青鵬還在上面饒有興趣的看著。
眾人都被后面的動靜吸引了,只見一個身材瘦小,膚色黝黑的少年叼一根草,不急不慢向他們走來。
“放狗屁的愿石,這塊石頭分明是老子辛辛苦苦從河邊搬來的,字也是老子用雞血涂上去的,本來打算鬧著玩玩,沒想到真有那么蠢的人準備拜這破石頭,而且還不止一個!可憐可笑啊哈哈!”
村長渾濁的雙目猛然一縮,一眼便認出來者是河伯要的人!暗中卻松了口氣,既然不是神婆的手筆,雞便不用宰了。
倒是魏家小子的行徑簡直大逆不道,難怪神婆說他是天煞孤星。
只有人人尊神村子才能獲得庇佑,作為唯一一個入邑求過學的人,盡管多少知道其中貓膩,但大家的生命都能得到保障,這還不夠嗎?他絕不允許有人破壞神威。
“快捉住他!”村長面無表情的吩咐道。
魏云升放聲大笑,橫眉冷對人群中心:“愚昧的老頭,虧你被稱為智者,我不信你看不出石頭上的雞血,一個人裝睡就算了,誰許你拉著全村人裝睡?”
與表面的張揚不同,背著的手正瘋狂打暗號,向大師兄尋求保護。
奉命上前捉拿的幾人剛觸碰到魏云升,仿佛觸電一般彈開,試了幾次都是如此,他們相互看出對方眼中流露出的恐懼,不敢上前。
村長還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他安慰眾人:“妖言惑眾、離經(jīng)叛道之言,不聽不想不念,神明才會保佑......”
“臭老頭還在那唧唧歪歪亂放臭屁呢?”既然見無人能近身后,魏云升很不客氣的打斷道:“既然你喜歡那塊破石頭,不如把它翻開,看看里面寫著什么?”
他站在原地,期間有不長眼的過來找電,結(jié)果無一例外吃虧后嚇得不敢再出手。
“我說魏家小子,嘴巴不要太損咯,小時候老村長好歹抱過你,教你念書,你倒好今天像條瘋狗一樣亂咬人。”一個五十多歲的男人撥開人群,目光不善地走來。
魏云升吐掉嘴里叼的草,突然一腳踹在歪脖子樹上,幾顆石頭應(yīng)聲掉了下來,其中一顆與他堪堪擦過,地面接連震動了幾次,砸得滿地煙塵,魏云升只覺得自腳底升起一股涼意,從心頭直達頭皮。
狗東西張青鵬,人看起來斯斯文文,無端端嚇唬人純屬吃飽了撐的!
躲在樹上的張青鵬強忍笑意,繼續(xù)看戲。
所有人都被嚇了一跳,心想好大的排場,然后齊齊望向幾塊大石頭,發(fā)現(xiàn)上面的涂抹果然與村長稱呼的愿石一樣,寫著“有求必應(yīng)”四個紅字!
也有兩塊不一樣的,應(yīng)該是背面朝上,不過上面的字又小又丑,跟條蚯蚓似的,一時間竟沒人能夠看懂。
沒有預(yù)料中的暴動,魏云升看著村民們疑惑的眼神,終于明白問題出在哪里——字太潦草,沒人理解是啥意思!
不禁有些頭暈,九州的象形文字他寫得還不太熟練,又是用雞毛沾血寫的,期間雞血不太夠,字寫小了。
如果說“有求必應(yīng)”四個大字勉強能看懂,那這兩塊石頭上面寫的,正真讓人看得云里霧里。
“傻子才信?”終于有人認出上面的字,村民們臉色紛紛一變,剛才出聲警告魏云升的男人氣得破口大罵,擼起袖子上前干架,結(jié)果還沒出手就被電暈了過去。
“果然是天......天煞孤星!”這是他倒下前的最后一句話,大家才反應(yīng)過來這個弱不禁風的少年,還有另外一重讓人聞風喪膽的身份,于是以魏云升為中心,周圍五米開外沒人敢靠近。
村長瞇著眼,先叫人去請神婆,然后毫無畏懼地柱著拐杖走到魏云升身旁,用只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說:“云升,老夫勸你趕緊走吧,一會神婆就要來了,你不怕死,但也不要誤了村子,連累父老鄉(xiāng)親。”
魏云升本來還擔心他想不開,老胳膊老腿的想碰瓷,聞言楞了一下,隨即反應(yīng)過來,心想臭老頭雖然愚昧迂腐,但心地不壞。
記憶中犯病的母親辛苦拉扯自己長大,多虧村長送糧接濟才挺得過來,這次要不是事發(fā)突然,老頭兒說不定早偷偷放走他了。
想到這,語氣也沒那么沖了,魏云升平靜道:“我雖然不是救世主,但也懂得知恩圖報,臭老頭你先把心放肚子里,等會看老子降妖除魔,還三石村一個朗朗乾坤。”
張青鵬貓在樹上,聽了這話暗罵一句狐假虎威,一時心有所感,那神婆說不定要現(xiàn)身了。
村長突然感覺旁邊這個咄咄逼人的少年,已經(jīng)不是原來的魏云升了。不說與外表不符的成熟感,和擁有逼退眾人的奇異能力,以前的魏家小子哪有膽量直呼自己為臭老頭?
于是深深看了他一眼,臨走前提醒一句:“神婆法力高深,你要小心。”
忽然人群中傳來陣陣驚呼,一道陰冷的聲音傳遍村口,大風吹起,黃沙漫天:“天煞孤星膽敢妖言惑眾,迷亂人心?”神婆駝著背從地里鉆出,老皮皺巴巴的,聲如厲鬼。
魏云升絲毫不認慫,霸氣回懟:“老妖婆少在那裝神弄鬼,一點小伎倆也敢在你魏爺爺面前猖狂?”有我無敵的氣質(zhì)驟然爆發(fā),滿頭烏黑發(fā)絲飛舞,瘦小的身軀在狂風中顯得無比挺拔。
與表面形成鮮明對比的是,背后的手從來沒停過,一直在請求支援。
不一會村口差點被吹飛的一排排柵欄穩(wěn)定下來,歪脖子樹也停止搖晃,異象消失,此地很快便恢復(fù)了清明。
眾人呆住了,都有些失神,尤其是村長,膛目結(jié)舌,這一切……都是那個面容稚嫩的少年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