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第二日一早,做了早課,吃過齋飯,洪裕帶著洪生尋上門來,只待接手王宅。
不想,那潑皮領頭卻推說還須等待七日。
洪生性子粗,黝黑的臉龐上,青筋暴起,當場就發作起來,擼起僧袍,舉著拳缽就要打他,獰目叱道:“佛爺平日也沒少舍你錢財,如今尋只你辦事,推三阻四,是何道理?”
洪裕也是面色不豫,肥胖的臉上,兩粒小豆眼斜斜瞥來,心下暗思:“好膽,莫非他竟訛詐到我釋家頭上?”
那潑皮領頭心下暗苦,站在下首,連忙向二位釋家弟子行禮謝罪,陪笑著解釋道:“好叫兩位爺知道,非是我故意推諉,實有原由。”
當下把昨日手下兄弟帶回的話給洪裕、洪生分說。
洪生、洪裕聽了他的話后,更是勃然大怒。
原來他寺門也曾有一項營生,就是給他人辦理喪事。
如今天下慢慢不太平了,貧苦人家拿不出許多錢財請釋門做法事。
城中目前仍能出得起錢財請他菩陀寺做法事的,大幅減少。
本來他菩陀寺如果適應市場,跟著降價也能維侍營生,但主持不愿跌了身份,一個子兒也不曾減少。
自十多年前起,本縣悄悄興起一幫給人幫喪事的家伙,價格比他菩陀寺便宜三成。
因那幫辦喪事的家伙這些年沒有出過意外,大家都放心,因此搶奪了菩陀寺許多下沉市場。
菩陀寺這幾年,進項是每年遞減。
奪人錢財,如殺人父母。
曾經主持也派出個小鬼,但都被對方化解。
菩陀寺三師弟本領低微,沒什么高深的害人法術,是以無可奈何。
當然,低劣手段也曾用過,但收效甚微。
彼此也曾經械斗過,洪生憑著身板,械斗中打倒過對方多人。
最后鬧到縣衙,反而判賠對方許多湯藥錢。
是以,雙方可謂勢同水火。
洪生滿臉戾氣,雙拳緊握,咬牙恨道:“奶奶的,那天爺心情不暢,定要擰了那喪老頭腦袋。”
洪裕也是氣不不行,狠狠拍著木椅扶手。
對于得到王青山的法術,心頭越發的迫切。
洪裕心下暗自發狠:到時定要那喪老頭死后,魂魄不寧。
但是目前這事還是要解決的,不可能對方讓這邊等七天,就真等他七天。
洪裕眼珠一轉,對潑皮領頭喝道:“呔,莫非兄弟忘了我釋家是做什么的,喪事我們也會,你只管叫兄弟們上門就是。”
潑皮領頭心下呸了聲:“你們那辦喪事的價格,我們可請不動金身。”
當下忙道:“兩位爺,非是兄弟們不愿,只是弟兄們兜中也無長物啊,將來但有什么意外,可是請不起各位金身。”
這個世界妖魔鬼怪,惡行縱生,誰都不想自己死后,肉身被人拿去煉尸;或魂魄被魔頭吞吃。
是以這個世界的人,對喪事可比后世看重的多。
洪裕當然知道其中道理,是以當即許諾道:“這樣,到時事成后,有功之人,如果將來發生意外,見了我佛,我親自掏錢,給他做法事就是。”
相比喪老頭他們一伙,有錢人家更愿意請菩陀寺的和尚辦喪事,畢竟,人家是專業的。
菩陀寺這項營生已經做了百多年,成了品牌效應。
潑皮領頭聽了大喜過望,連連點頭答應,道:“如此,小弟就承兄長的情了,這就吩咐下去,今日定能奪了王家宅子。”
見事情已經正在辦理,洪裕、洪生告辭回寺。
路上,洪生問道:“師兄,事成后有功勞之的人,可能少說也有十人,這一進一去,可是少了幾千兩銀子。
師兄真打算自己掏?”
洪裕寶相莊嚴,并不回答,只是唇角有幾分笑意,面容也帶有幾分詭異。
“自己掏銀子,我不是怕降智了,呵呵!”
相隔里許,縣城吳家巷子,一群潑皮無賴又欺上門來,要奪王宅。
那喪老頭與菩陀寺交手多次,如何不知這群縣中無賴,與菩陀寺的和尚有許多勾連。
如今又見上門,心中已經起了幾絲心思。
當下吩咐一群人,將無賴潑皮打出門去,關了門,自己卻悄悄爬墻,翻出王宅。
一路尋去,不一會尋到縣東范教諭家中。
對門子道明來意,那門子回道:“老爺已經離開月逾,如今不在府中。”
喪老頭送了粒碎銀與門子,笑道:“難道老爺不在府上,小少爺也不在?”
門子將碎銀推了回去,說道:“老爺膝下無子,只有一女,如今待字閨中。”
喪老頭聽了門子話后,知道與女眷見面,多有不便,心中好生失望,只得仄仄地回去了。
誰想下午,那一幫潑皮無賴又欺上門,持棒將白事打砸一番,揚長而去,鬧得不得安生,
當天晚上喪老頭與一幫兄弟聚在一起商議,說道:“那幫無賴漢,定是得了菩陀寺的和尚指示,來與我們為難,各位,有何辦法?”
其中一位缺了門牙的老頭,盯著喪老頭,幽幽道:“不若我們哭一場!!!”
立時有人出聲反對,說道:“他們雖然都是無賴漢,但畢竟是普通人,不妥不妥!”
缺了門牙的老頭說道:“如若不動手,明日只怕他們又要鬧上門,這喪事還辦不辦了?”
喪老頭沉吟片刻,眼中兇光迸發,拍板道:“就這么辦,今晚哭他一場,當然,為防牽連太多,引人注目,咱們只懲首惡。
明日早上我再去教諭府上,請他家門子與知縣老爺打個招呼。
如此,到白天時他們必然氣憤難平,上門打砸時也更加的兇惡。
在衙門眼皮底下侵戶打砸,定叫他們脫層皮不可。”
商定后,立即著手,幾人尋來草禾,扎成草人,又有人尋來筆墨白紙,畫出衣裳,將紙衣裳穿在草人身上。
又有人請來喪神像,擺在供桌上首,因是冬日,沒有時令瓜果,擺上的是干果肉脯。
完了,這才將那草人擺在供桌上。
燃起長壽香,將潑皮領頭的生辰八字寫在一張白紙上,畢竟雙方惡斗多次,雙方也有收集對方的信息。
將寫有生辰的白紙點燃后,喪老頭立時念動咒語。
下面一幫老頭圍在供桌下面,面帶凄容,隨著白紙點燒起,也跟著放聲大哭起來。
此時,草人與潑皮領頭冥冥中命理牽連一線,他正舉起海碗宴請手下弟兄,高聲道:“諸位兄弟,飲了這一碗。”
突感頭暈目眩,哎喲一聲大叫,手中海碗跌落在地,碎成幾塊,碗中的酒水也跟著灑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