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念說完這句話后,便閉眼休息了。不去在意斛觴容受傷的眼神。
現在這樣給誰看呢?受傷,心疼,可是在傷害她的時候卻又毫不留情。他,他們一個個不都是這樣么?
鳳凰都。
林毓殺了鳳攬月。他將毒藥親手喂進了鳳攬月嘴里。
之后的一切都很好安排。
鳴國喪,傳圣旨讓鳳羽上位。
他和原敞聯手將方家趕出了鳳凰都。
“方家所有人必須死,尤其是方柯。”原敞對林毓道。
“我知道。”林毓眼下都是黑青,他還是速度快了些,現在鳳凰都很亂。他必須得先把局勢牢牢掌握在手中才行。“已經派人去了。”
“多謝。”原敞對林毓行了一禮。
“各取所需罷了。新的赤羽可依仗你了,要盡快整合。”林毓揉揉自己的眉心,對原敞說著。
“你放心,一切盡在掌握。不過,太子可是真的死了?”原敞疑惑地問道。
林毓想到此,臉色陰沉。“即使他活著,鳳凰都也絕無可能交給他。”
原敞含首,又問,“鳳羽殿下,哦,不,陛下,她,你待如何?”
“她,自會成為鳳凰都最圣明的皇帝。”
原敞不再說話,轉身離開。
鳳金宮內,鳳羽一襲黑色金紋衣袍,坐在鏡子前。
她伸手摸向自己的胎記。
良久后,伸手扇了自己一巴掌。
“母親,母親……”鳳羽哭喊著。
她什么都做不了。她很無能。根本做不到母親那樣,做不到那樣驕傲,做不到把一切握在自己的手里。
她成為了一個傀儡。
成為了她心愛人的傀儡。
不,她不愛他了。
“陛下,林丞相來了。”有婢子進屋稟報。
鳳羽隨手抄起手邊的一個胭脂盒摔了過去,“讓他滾!讓他滾!”她大聲喊道。
那婢子行禮退下,沒有言語。
林毓看著鳳羽這瘋癲的模樣,走近她,抬起她的下巴說,“喜歡摔東西?那我令人多給你拿一些,你可以摔個夠。”
鳳羽呸了他一口,“你真惡心。”
林毓扭頭將臉歪過,冷冷地盯著她,“你還是不明白你的處境。我可以讓你坐上皇位,也可以隨便拎另一個鳳家的旁親上位。”
說罷,他伸手抓住鳳羽的頭發,將她往地上摔去,“你清不清楚!”
“我現在就可以讓你去死!”
鳳羽發出慘叫聲,眼淚混著鼻涕流了一臉。林毓摔了她幾下之后,起身,拿出手帕,慢慢擦干凈手,“老實點。不然,你就等著和你母親團聚吧。”
鳳羽趴在地上,渾身顫抖,不敢做聲。
林毓,林毓真的好可怕……她恨他……可是,她也怕他……
林毓發泄之后,就離開了鳳金宮。
比目國。
斛觴容對于照顧許念這件事可以說是親力親為,沒有半點假借他人之手。
許念從一開始的不耐煩到后面的忍耐。
“我的丫鬟呢?就是叫萱白的那個。”
斛觴容剛給許念喂完了藥,拿起一顆果脯要給她喂,被許念扭頭躲過。
他笑笑,沒有半點不悅。“我吩咐她熬藥去了。她前些日子受了些小傷,不便來照顧你。”
“過兩天就讓她來。”斛觴容又補充著。
許念盯著斛觴容,細細打量。“斛觴煬沒有安排人?”
斛觴容搖頭,“他自顧不暇。”
“我要離開。”許念開口道,她不想看見斛觴容。“你們比目國沒有給王妃安排居所么?”
斛觴容看著許念溫柔笑著,“王妃在地牢住著。念念想去陪她?”
許念聞言,皺著眉頭,“什么意思?你關的?”
斛觴容搖頭,“你誤會我了。”隨即面色一暗,想到些什么,“是斛觴煬自己關的。”
“那給我另外找個地方,我不住這里。”
斛觴容還是搖頭,“不可以。別的地方不安全。”
許念心想,他這些年是不是只學了怎樣搖出美麗的頭,問什么都搖頭。她看不出來她不想見到他么?
“你這里就安全了?你身邊的人巴不得我死。”許念冷笑道。她也恨不得這些參與過殺她爹,害她許家的人去死。
“我在,他們不會。”斛觴容認真地答道。
“是么?”許念嘲道,“我看他們不是這樣想的。”說罷,許念盯著走進來的魏清風。
清風閣閣主。
果然,一切都是有原由的。
斛觴容面無表情地盯著魏清風,“什么事?”
魏清風行了一禮,道“鳳凰都的消息。”說完,他看了許念一眼,不再說話。
斛觴容沒有看許念,仍舊盯著他,“你說吧。”
魏清風壓下要吐出口的不滿,說著“鳳攬月死了,林毓將鳳羽扶持上位。鳳凰都現下大亂。”
斛觴容聞此,扭頭,果然看到許念含著淚的笑。
他讓魏清風先下去了。
“不止于此。”斛觴容將許念躲著的臉扭過來,盯著她說道。
“什么意思?”許念從他手下掙脫出來,冷眼看著他問。
斛觴容堅定道“那些傷害過你的人,都不會有好下場。只是可惜,我沒能親手殺了她。”
許念笑著,搖著頭。
“你真可笑。既然如此,那你怎么不先去死呢?”
斛觴容也笑著,溫柔出聲“念念,我得先讓你安好。”
許念不理他。她不再相信任何一個人。
都是虛假的,都是自私的,除了她自己,她不會再相信任何人了。
鳳攬月死了,她固然歡喜。但是她的恨到此為止了么?并沒有,她所恨的何止鳳攬月一人。那些剩下的人還未死,她怎么能就此放下呢?
斛觴容去見了魏清風,帶著央熾。
“殿下,現在正是好機會。代替斛觴煬將比目牢牢掌握。趁著鳳凰都大亂,我們也正是機會出手。”魏清風見到斛觴容就立馬說道。
“是啊,殿下。我也覺得這是個好機會。”央熾也跟著說。
“你們說得不錯,是時候出手了。”斛觴容點頭道。
鳳凰都南邊,淵城。
連潤帶著一蒙面人走進一處府邸。
蒙面人一進去就跪下對著坐在主位的那人行禮,“殿下,我有負你所托!”
鳳賀雙眼含淚地走近蒙面人,扶起他,“怎么會呢?方柯,孤要多謝你才是,若不是你多次相告,孤早就死在那林毓手下了!”
蒙面人正是方柯。他一向陰郁的臉上此時有一道疤,顯得人更為可怖。
“殿下,如今那林毓和原家聯手,推鳳羽上位。局勢對我們甚是不利。我懇求殿下勿要再躲藏,要盡快一搏才是!”
鳳賀聞言看了連潤一眼,說道,“孤也知。可是,孤該如何做呢?”
“殿下,若是信我,我愿為殿下出謀劃策!”方柯連忙道。
“好,好,好。有你,是孤之幸啊!”
待安排方柯下去安頓之后,連潤對鳳賀提出自己的疑問。
“殿下,不信他?”
鳳賀對他們一向和煦,很少自稱孤。不論說是拉攏他們或是說暫時的真情,他都不會出現像對方柯這樣的態度。既是展現了對他的親近,又展現了很明顯的親昵。
“不能說是不信罷。”鳳賀嘆口氣,“他太狠了。狠到讓我害怕。這不是說他勇猛之意,我身邊不缺勇猛的人,譬如你,譬如年歲小,輕狂的游天。他是對人太狠了,對敵人狠也罷,他對自己人也狠,只要擋了他的,都得死。你沒聽說他夫人的事情么?這樣的人,我不敢用,卻又不得不用。”
連潤耐心聽著,狠么?他不關心方柯夫人的事情,倒是記得他對許念行刑的事情,這個人,待成事之后,他會把那些刑罰還給他。如今,詢問鳳賀的意思,也是試探。
既然鳳賀明白,也不枉他和許念之前救他了。
兩日之后,斛觴容果然將萱白帶到許念的身邊了。
“殿下,殿下,萱白好想你,你怎么又受傷了呀?痛不痛啊?”萱白一進來就撲到了許念懷里,擔憂地看著許念的傷。
“知道我痛,還這樣撲進我懷里?”許念調侃著她。
“萱白看著呢,不會碰到殿下的傷。”萱白雖是這樣說著,還是把身體控制著離許念的傷遠了些。
“斛觴容,你不走?”許念語氣不佳地提醒斛觴容離開。
斛觴容笑了笑,“念念,我這就離開。”
斛觴容轉身之后,是滿臉的羨慕。他什么時候才能和許念如此相處,估計是不能了吧。畢竟他們之間隔的是家恨國仇。以及,那些并未言明的酸澀情感。
怕是無望了。
央熾看到斛觴容出來了,幸災樂禍道“怎么?殿下丫鬟當夠了?”
斛觴容聞言淡淡盯著他,不說話。
許久,央熾覺得沒意思,“咳咳,好了,我不說了。殿下,準備如何對付你那哥哥?”
斛觴容沖他招手,在他耳邊說了幾句。
央熾聽完,一臉敬佩。“殿下,好謀略。”
是夜,比目皇宮地牢內,有人將鐵懿公主帶了出來。
“公主殿下,一切就拜托您了。”
鐵懿急切地看著他,“你,他當真如此許諾?”
“是,若事成,小皇子必能安然長大。”
“好,我信你。”
……
鳶草沒想到鐵懿居然還有能再回到斛觴煬身邊的機會。怎么會呢?她不是已經被斛觴煬厭惡至極了么?不是被關在地牢了么?誰?誰放她出來的?
“來人,將她拖下去,賜死。”鐵懿指著鳶草道。
“憑什么?我做錯什么了?要被處死?”鳶草狠狠地看著鐵懿,“就算你恢復了王后的身份,也不能說賜死就賜死我吧。我可是比力的……”
“怎么?你不會到現在還不知道比力因為刺殺二皇子,被二皇子殺了吧。”鐵懿嘴唇向上一勾,嘲諷道。一瞬,又放下嘴唇,淡漠地吩咐“拖下去,處死。”
她不想再與鳶草多說些什么了。她時間不多了,不能再把時間浪費在鳶草身上。她要趕快除去一切有可能傷害她孩子的人。
昨夜是斛觴容派人來將她救出,斛觴容要讓她殺死斛觴煬,給他換一道名正言順的旨意,讓他成為比目的王。
她原本是不想相信他的。但是他說,他有辦法可以救熾兒。而且他還說,他可以讓熾兒安享一生榮華,只要熾兒沒有起兵謀反之意。
鐵懿答應了。
她早就看透了。就算是爭又有什么用呢?斛觴煬不是個例子么?與天爭,與自己爭,哪有什么好果子。
不如乞求一生安然。
鐵懿如是想著,走到斛觴煬身邊。
她端起斛觴容派人送來的藥,一勺一勺喂進斛觴煬的嘴里。
斛觴煬這些天可能也被喂了些別的藥,他整個人看著已然呆滯。他沒有認出鐵懿,喝藥也是下意識的動作。
鐵懿看著他,想起二人之間的種種,流下了淚,“我來送你了。”
斛觴煬看著這個漂亮的女子,眼睛也紅了。他張著嘴想要說些什么,卻又被喂進了一勺藥。
算了,他忘記了。
“別怕,我很快來陪你。”
喂完藥之后,鐵懿拿起一邊她事先準備好的白綾,自縊了。
斛觴容沒有要求她去死,她是自愿的,去死。
斛觴容得知后,將她與斛觴煬葬在了一起。
比目,牢牢在斛觴容手里了。
許念被斛觴容安排在比目王宮住下。
她和萱白整日在王宮內轉悠,賞景賞魚,無人敢置喙。許念對此不甚在意,如今,她為魚肉,又能如何呢?
口口聲聲說著要報仇,卻無能為力。
她在心里鄙夷過自己,她到底是無能為力,還是不敢?不忍下手?她不知道這種復雜的心緒是為什么。
“殿下,他來了。”萱白在一旁出口提醒。
許念拋著魚食的手頓了一下,隨即又淡定地扔進池塘里,她沒有看斛觴容。
“念念,你待在這里可會無聊?我如今剛剛上位,局勢不穩,所以那些天沒有來看你。”斛觴容熱切地看著許念,他從醫師那里得知許念身上的傷已經無礙了。但是沒有親眼看到,總歸是不大放心的。
“你不是說放我離開?”許念瞥他一眼。
“我會讓你離開。但是,現在還不是最安全的時候。”
許念冷笑,“騙子。”
她才不相信。
斛觴容無奈地看著許念,走近些,坐在她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