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鈴響了兩聲，開門的是章越昂，家里只他一人，齊衡和陳柏生還沒回來。
廚房里一片狼藉，宋瀟以前不知道有人能把青菜都炒成一堆黑糊糊，焦不拉幾地黏在鍋上，估計連宋鈺也干不出這樣的事。
章越昂一副驚魂未定地模樣：“我這張帥臉差點就毀了！太嚇人了你不知道那個油濺得有多高多遠，我的媽，還碎了個盤子，衡哥回來又不好交待了……”
“盤子是怎么碎的？”宋瀟倚在一旁，雙手抱在胸前，頗有些好奇地瞧著他。
“別提了。”章越昂咬牙切齒：“網上那些教程都是騙人的，我一倒菜就炸鍋，燙的我手一抖，把盤子都給抖掉了，要不是我機智地采取了保護措施，你就見不到我這張帥臉了。”
宋瀟看了看灶臺旁邊的摩托車頭盔，啞然失笑：“看你的樣子也不像富二代，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嗎？平時你爸媽做飯你沒瞅幾眼嗎？”
宋瀟獨立早，宋鈺幾乎就是吃著她做的飯長大的，在她印象中做飯是一件必備技能，所以她難以想象對一個初學者而言有多大難度。
章越昂撓了撓頭，并沒有抓住重點：“我看上去怎么就不像富二代了？”
宋瀟詫異地看著他那一頭不羈的黃毛和沒模沒樣的站姿，笑道：“難不成你真是？”
章越昂垂眼嘆了口氣，沒有回答，只是指著角落里那一堆菜，又忽然笑嘻嘻地看向宋瀟：“再不吃就要壞了，多浪費啊，要不你指導指導我？搗鼓了這些天，什么也搞不出來，柏生和衡哥回來要笑話死我了！”
嗯，指導指導，說的好聽。
然而事實上，章越昂連個土豆絲都切不像，一大坨一小坨的，形狀極其詭異。
宋瀟皺著眉看了兩眼，吩咐他洗完菜，就無奈地把他趕到了一邊，洗洗手擼起袖子頗為自豪：“看姐給你露一手。”
“哎喂！你個黃毛丫頭你幾歲啊你？你這是在占我便宜。”
“我十九了。”宋瀟熟練地切著菜，故意報大一歲。
“什么你還真的比我大？不會吧你不會在騙我吧，你個小丫頭看著也就十六七歲啊？”
章越昂摸摸下巴，想了想：“不對，你上大學了，十九……十九……你上大二啦？”
“反正比你大就是了。”
宋瀟沒想到章越昂不僅年紀小，還這么好糊弄，看他張口又想追問，她頓了頓，擺出架子道：“你不是要學做飯嗎？那么多話干什么，還不好好看著，不看就別在這吵吵。”
對于章越昂這種一看就沒啥心眼的話癆，宋瀟倒覺得很好相處，嘴里說得幾乎就是腦子想的，本沒認識多久，他卻一副十分自來熟的模樣，那宋瀟也就不和他客氣了。
于是章越昂像真被鎮住一樣，不再說話，只是訕訕地站在一旁看著，不時提幾個問題，看著宋瀟切菜、開火、放油、炒菜、加料、裝盤，輕輕松松，心里不由地對她多了幾分敬意。
……
此時，青木小區某車庫，卷簾門半拉著，里頭一位染著藍發、穿著超短褲的年輕女孩翹著二郎腿，胳膊肘搭在折疊桌前，打量著四周。
這個破舊的車庫，面積還算大，燈光昏暗，墻壁四周掛著吸音幕布，粗糙的水泥地上鋪著地毯，還纏著各式各樣的線路，四周零零散散放著架子鼓、電琴、立式話筒以及些其他音樂設備。
女孩帶著銀色唇釘的嘴輕蔑地笑了笑：“這就是你們的排練室？”
“對，設施還不夠完善，等樂隊組齊了，再慢慢添置。”
陳柏生坐在桌子的斜角側，齊衡則挎著把電吉他，倚在一旁的看著，這是樂隊這周的第三位面試者，他們倆對于來訪者不屑的神情已經見怪不怪了。
陳柏生看著面前的資料，上面顯示這位女孩曾有過樂隊經驗，于是問：“你會哪些樂器？”
“挺多的，搞音樂的嘛，什么都玩。”
女孩的回答漫不經心，精致妝容下的那張臉顯出幾分不耐煩，問：“你們的投資方在哪？我想和他聊聊。”
“我們樂隊一切自費。”
女孩看著他，似乎見了鬼，罵人的話就在嘴邊，還是強忍著咽了下去，她是從網上的招募信息找到這里的，本以為是個小有潛力的正規樂隊，來了才發現不僅沒人投資，就連個像樣的排練室都沒有，簡直是詐騙！
“我們還缺一個貝斯手，要試試嗎?”
“貝斯手？太沒存在感。要我留下的話，我想要主音吉他。”
簡直是威脅的語氣了，好似猜準了這個破樂隊非她不可。
“我們只需要貝斯手。”齊衡冷冷道。
女孩歪著嘴，有些不可置信地看著倚在墻邊的的高大身影，他冷冽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語氣更是毫無回轉余地。
“如果覺得不合適，那請便吧。”齊衡又道。
那女生瞪著眼，覺得自己受到了羞辱，隨即又安慰自己，只不過一個人還沒找齊的破樂隊而已，她還看不上呢。
……
齊衡一路上不言不語，陳柏生本來還覺得那個女生基礎不錯，可以商量一下，可齊衡一口否決，貝斯手控制著整個樂隊的律動，是整個樂隊的低音聲部，她用一句“沒存在感”來否定這個位置的意義，根本沒有再談下去的必要。
陳柏生見齊衡態度堅定，沒有多言。
他們倆結識于高中的吉他社，兩人興趣相投，一見如故。
陳柏生家境優良，從小學鋼琴，高中畢業后去國外音樂學院進修，而齊衡心懷樂隊夢想上了大學，在完成父母心愿順利大學畢業后，就一門心思投入樂隊的組建中。
陳柏生在受到齊衡召喚后，就義無反顧地收拾行李來找他了，不僅僅是因為自己的音樂夢想，更多的還是因為齊衡這個人，他對于音樂的天賦和執著以及人品氣質都讓陳柏生十分信服。
兩人鎖上門，離開排練室后就朝家走去。
一進門，一股誘人的油香撲鼻而來，齊衡微愣，想起這幾天章越昂的黑暗料理，不禁有點頭疼。
不過，他的手藝不可能進步如此迅猛，齊衡很快就在心里下了定論。
兩人走進客廳，才看清了廚房里忙碌的兩個身影。
章越昂正彎著腰用一個小勺喝著湯，而緊挨著他的宋瀟則大火炒著菜，上下翻滾著，嫻熟的動作，纖瘦的背影，柔順的馬尾辮微微甩動，這才讓兩人不由呆了一呆。
“昂子，你這是在拜師學藝呢？”
陳柏生把包往沙發上一放，笑著走進廚房。
章越昂見兩個隊友回來了，興高采烈，遠遠就道：“哈哈！今天不用吃外賣了，你們可以期待一下！我和小宋合作的成品馬上就要好了！”
剛剛兩人爭到最后，誰也不讓誰，只得各自稱對方為“小宋”和“小章”。
還合作品，恬不知恥，宋瀟在心里暗道。
回身就撞見陳柏生眼里溫柔又詫異的笑意：“正好今天一起吃飯，等會把小弟弟也叫來。”
宋瀟沒有推辭，事實上，剛剛在煮飯時，她就發現沒心沒肺的章越昂往鍋里放的是五六個人的米，她畢竟也出了力，吃頓飯沒什么不好意思的。
餐桌上已經擺好三個菜，一盤紅燒魚，一盤土豆絲，一盤青菜，熱氣騰騰地，色味俱佳的模樣。
齊衡低頭久久瞧著，原本略微煩躁的心情不知為何好了些許，他抬頭望了望廚房里說笑的三人，微微揚了揚嘴角。
五個人就這樣坐在飯桌前吃著飯，章越昂邊吃著還絮絮叨叨地顯擺著今天所學，把宋瀟里里外外夸了一遍，宋瀟反倒有點不好意思，不斷給他使眼色讓他閉嘴。
“確實好吃嘛！”章越昂轉向齊衡：“對吧，衡哥？”
宋瀟沒想到章越昂居然會問一直悶頭吃飯的齊衡，不由有些緊張，只見齊衡面上依舊沒什么表情，咽下一口飯，道：“吃飯時不要講這么多話。”
章越昂立馬噤了聲，只是委屈巴巴地看向陳柏生，陳柏生忍俊不禁：“多看少問，你看阿衡吃了多少不就知道了。”
宋瀟聞聲瞅了瞅齊衡碗邊堆了一小堆的魚骨頭，忍不住低頭輕笑了一聲，抬頭的時候，發現齊衡正目光淡淡地看著她。
宋瀟只好訕訕地收斂了笑容，低頭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