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打她了?!”司然和棠緲大吃一驚。
“你就不怕她向你老班告狀?那你可就又免不了又吃瓜落兒,挨處分了。”
“身正不怕影子斜,如果她先不挑事情,
她怎么會被我打?她想告就告唄。”楚依祎仍然是義正言辭。
“聽說兮離茜不是個善茬。”葉小欒簡簡單單提醒了一句。
“……”剛開學就這么光明正大地罵人的人,當然不會是太簡單。
棠緲試探著又問道,“那她到底罵你什么了?”
楚依祎一聽,心里不由得咯嘣一下,繼而低頭沉默,剛才她說到這里的時候,刻意避開了這個內容。
……
楚依祎微微一頓,正想怎么和棠緲說。
這時,司然急忙救場,歡快附和道,“不管她說了什么,被我姐教訓了,都是她自己咎由自取。”
棠緲也是會察言觀色的,看見楚依祎和司然這個反應,又望了一眼低頭不語當旁觀者的葉小欒,意識到自己可能犯了她的忌諱,也就隨之自覺不問了。
葉小欒的嘴巴抽動了幾下,放下筷子,掃了一眼楚依祎,便又是一陣無語。
……
“姐,你沒事兒吧?”司然和楚依祎走出食堂,在操場上四處晃悠。
“沒事兒,我能有什么事……”她漫不經心地說著,“嗐,被別人說沒爹沒娘的野孩子又不是一次兩次了,雖然開始的時候受不了,動不動就哭,但現在都已經七八年了,我早就習慣了,不用擔心我。”
“你騙不了我,我看得出來,你今天是真的生氣了。”
楚依祎無奈地撇了眼鄭重其事的司然,“是,你什么都能看出來。我的確生氣了,她說我什么都可以,但就是不許說我爸媽。”
司然也明白——楚依祎的父母是她最后的底線。
楚依祎道,“呼……現在一想起她那張狐假虎威的臭臉,我就覺得惡心,恨不得……”
“冷靜冷靜啊姐!”現在在楚依祎旁邊的司然無疑是那個最容易受傷的人。
……
夜色朦朧里,風呼呼刮著,一次次路邊飯攤的吆喝聲從響亮到無聲。
“路燈,把人行道上變電箱的影子胡亂射在一面工地白墻上,跟路樹婆娑的枝影交錯相映……看起來就像羅密歐對著朱麗葉低唱情歌的那個陽臺……”
即使是再有意境的畫面,葉小欒也顧不得也沒心情駐足觀賞品味了,匆匆掠過作罷。對于葉小欒這樣一個外表和內心都文藝氣息十足的男生來說,未免不覺得有些可惜。
輕微穩重的腳步聲越來越近,葉小欒高大的身影在燈光下漸漸拉得短了。立在單元門口,輕咳一聲,聲控燈隨之亮起。他乘坐電梯上了六樓,向右手邊走了五六步,拿出書包側面口袋里的鑰匙開門。
……
“媽,我回來了。”葉小欒邊換鞋邊喚他正在廚房里做飯的母親。
“咦?小欒,你怎么回來了?不是學校要軍訓封閉嘛?媽媽都沒給你做飯啊。”
“明天拉練,教官讓回家準備一些東西。你沒有看我們班級群里老師通知的消息么?”
“一下午我都在學校里忙開學的事,大大小小的會一直在開,現在也是剛進門,還沒來得及看手機……”
葉小欒的媽媽大約有四十歲左右的樣子,是個不茍言笑的人,紅色邊框的眼鏡下藏著兩只充斥著紅血絲的疲憊的眼睛,大波浪卷發由于長時間未加休整,變得不太明顯。
她是初中的一名語文老師,同時也是班主任,今年又恰好趕上新的一屆,不過,這次她破例沒有擔任班主任,即使如此,卻還是忙得不可開交。
“我知道了。”葉小欒拿著書包語氣冷淡地說了一句,隨即走向了自己的臥室,“啪”地重重關上了門。
“小欒,吃過飯了嗎?”
“我在學校吃過了。”
“明天拉練用給你準備些什么東西嗎?”
“……”臥室內沒發出任何聲音。
“……唉……”她長嘆一聲,回到廚房。
葉小欒一揮手將書包和自己都摔到了床上,怔怔地看著天花板,面無表情。
過了一會兒后,他明亮的眼睛里竟噙著顫動的淚,滾燙的淚珠猶如兩汪苦澀的小泉不停落下,慢慢浸濕了烏黑的頭發。
……
葉小欒的媽媽從虛掩的門縫里望見了葉小欒,心臟似乎被正在野獸撕扯了般的疼,一陣刺痛感從心口處向周身蔓延,只得忍痛埋下頭悄悄離開。
偌大的房子,整整一個晚上都籠罩在安靜得可怕的環境中,除了電冰箱運作時的“嗡嗡嗡”聲、葉小欒媽媽房間里忙不迭的消息提示音,就是死灰般的沉寂。
……
第二天。
清脆悅耳的鬧鈴聲首先驚醒了葉小欒。
他仍然還是保持著昨晚一回到家的姿勢,衣服也沒有脫,吃早飯時,連打了兩個噴嚏,他似乎感冒了。
“小欒,媽媽都給你打點好軍訓拉練需要的東西了,鞋子也放在門口了,走的時候記得穿。還有今天可能會下雨,我往你書包里裝了把傘。”葉小欒媽媽正在衛生間里刷牙洗臉,她也要準備去學校了。
“好,我知道了。”他用稍微沙啞的聲音回復道。
一路騎自行車到達學校,經過了早市,穿過了紅綠燈,還遇到了好多和他穿著同一款式校服的同學。
操場上,正在集合的學生。
“今天沒準兒還會下雨呢……”
“下就下吧,反正拉練是逃不了的。”
“說不定拉練比站軍姿、踢正步、跑操有趣呢。”
“咱們副班長沒來,好像是因為生病了請的假……”
“生病?昨天還活蹦亂跳的,一下子就生病了?其實是……那個場面,你們沒看見,太壯觀了……”
“不要說了,教官快要來了……”
高一⑴班的幾個女生七嘴八舌地議論著。
楚依祎右手邊的女生微側著頭,偏向楚依祎,細聲說道,“昨天對不起啊,是我連累了你,如果老師問起,我一定會替你作證的。”
楚依祎淡淡笑了聲,“謝謝,我沒關系。”作證不作證的,又有什么所謂呢?
楚依祎看著面前這個女生,皮膚白哲,明眸皓齒,櫻桃小嘴,長長的劉海已經遮住了些許眼睛,個子不高,不算出眾,而且似乎比較內向。如果不是昨天的事,楚依祎可能真的不容易注意到這個女生了。
“你的名字是……”
“湘毓秀。”
“好,湘毓秀,我記住你了!我叫楚依祎。”
“嗯……我開學第一天就已經知道了。”
“謝謝啊,對了,昨天你是怎么招惹上兮離茜了?”
湘毓秀頓了片刻,扭捏著說道,“是因為前幾天軍訓的時候,閆老師問我班干部的人選時,我沒有說兮離茜的名字,而推薦了其他人,因為我認為她不怎么適合當班長……”
“就這些么?”楚依祎有點難以置信。
“真的只有這些!但是……但是我沒注意到我的旁邊剛好有她籠絡過的一位女生,然后我的話都被她聽見了……”
湘毓秀也是很小心謹慎地說著,“最后不知怎的,我的話傳到了兮離茜的耳朵里時,就成了‘兮離茜根本就不配當班長”之類的,所以兮離茜認定我在背后說她的壞話……”
“原來她是為了這個事兒啊,真是天下之大,無奇不有!”楚依祎哭笑不得,“早知道這樣那天下手就不應該那么輕了……”
“不過現在好了,她肯定現在恨我恨得牙癢癢,暫時應該不會再找你麻煩了。”
“希望她以后不要找我們兩個的麻煩,或收斂一點兒就行。”湘毓秀贊同說道。
“不過‘閻王’怎么會收那樣的學生啊,還讓她當副班長,真是關鍵時刻掉鏈子。”
這時楚依祎心里猛然閃過一句話“兮離茜不是個善茬”,如此想來她肯定不會善罷甘休,楚依祎已經做好被兮離茜反咬一口的準備了。
湘毓秀搖了搖頭,表示“她也不清楚”,扎得極低極低的馬尾在瘦弱的后背掃了幾下,如果她知道,怎么還會被兮離茜盯上了呢。
兮離茜恨楚依祎是毋庸置疑的,只是還會不會繼續惦記著湘毓秀,恐怕這就很難說了。
楚依祎忖度片刻,“怕是昨天中午兮離茜已經哭天抹淚地向她的父母和班主任告狀了,把不準還會告我一個‘欺凌同窗’的狀,呵呵……”
果不其然,昨天中午。
“媽……”兮離茜用手扶住右臉上敷著的冰袋,聲淚俱下,和一個女孩相伴回到了她家。
“媽,我爸呢?”兮離茜滿臉的委屈與不平。
“小茜,這是怎么了?怎么還哭了?”兮離茜的媽媽聞聲從廚房急忙趕出。
坐在兮離茜身邊的女孩一見兮離茜的媽媽,連忙起身問好,“阿姨您好,我是離茜的同班同學,我叫孫婭岐。”
兮離茜的母親現在似乎并未注意到同行而來的孫婭岐,一股腦兒跑出來就直奔她的女兒。
“喲!這臉是怎么了,快讓媽看看!”
孫婭岐也只好尷尬又不失禮貌地微笑,坐回沙發上。
兮離茜佯裝輕輕躲開,“別看了媽,特別疼……我爸,我爸呢?”
“你找他干嘛?他上班還沒回來,你先跟我說說這到底怎么回事兒?”
“媽,我被人……”話說一半,兮離茜眼閃靈光,突然轉變語調,“哎呀,其實沒什么大不了的,就是……就是在學校軍訓的時候被一個東西絆倒不小心碰著了。對!就是不小心碰著了。”
“碰一下就成這個樣子了?你媽可不傻!”她止不住地心疼眼前這個唯一在身邊的女兒。
“我騙你干什么?就是我自己沒注意,摔倒了,真的。”
一聲不吭的孫婭岐納悶兒,明明是被人打了,照她這樣受不了委屈的性格,為什么要瞞著呢?但她還是什么都沒有說,在一旁靜靜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