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泠回到房中,季景宸坐在桌前似是等了很久。
“你來了?!?p> 不知道該說什么,腦子里只蹦出來這么不咸不淡的一句話。
“這個…前輩走的時候要我帶給沉月坊坊主一封信,這…我也不好…”
他一把扯過阮泠,將臉湊的極近,近到阮泠都能看清他臉上細密的小絨毛。
“我是不是太慣著你了?”
這是啥話?
“我錯了?!?p> 雖然她實在不知道哪里錯了。
“阮泠,我就走了一年,你怎的這樣容易給自己招桃花?”
她尋思著,你廣陵王殿下之前可不是走了,是“死了”。招桃花,招哪門子桃花?
“你走之前可還是我名義上的姐夫呢,我尋思著好似…在汴京的時候你…不是很喜歡我?!?p> 他嘆了口氣,依舊陰沉著臉。
“方才在宴席上,老二把我叫過去,我還當什么事呢,元家那位對你“照顧有加”的大師兄被人灌的酩酊大醉,元家那些小子把我叫過去告知我要我成全你們,說他們師兄還是第一次這樣維護姑娘?!?p> “原是這么一樁事,害!這師兄弟開玩笑的?!?p> 看他的眼神,阮泠嘿嘿兩聲想調節氣氛也是卡在嗓子眼兒了。
“然后不知又有誰說,師兄一心愛慕泠泠師妹,等泠泠師妹關完禁閉師娘要做主把師妹許給他的。還說…師兄芝蘭玉樹,師妹清麗動人要他們不要亂點鴛鴦譜?!?p> 這元家不拘束慣了,搞得這群師兄弟們一個個八卦的要命。
“之前師兄的確像我表明過這些,可我真的是明確拒絕了,只是莫夫人和門中弟子打趣才這么說的。”
“你還打算回寒光府嗎?”
小絨和小紓兒都還在她肯定要回去,只是…這之前她還要去一趟東陵,她還沒想好怎么跟他提這件事。
“回去是肯定要回去的…我已經跟元栩師姐提過了的,這件事之后師娘不會再提了?!?p> “回去之后呢,你是否有什么打算嗎?”
“開個鋪子,買個宅子,好好生活?!?p> 這一切了結后她的確是這樣想的,什么陰詭朝堂,什么江湖血雨,她什么都不想管。
“音音,過了十月你就及笄了,從未想過要嫁人嗎?”
阮泠有些詫異他會這樣說。
“你的意思是…要我嫁給你?季景宸,我今年十五歲?!?p> 梁國適齡女子也是十七歲才將將要嫁人,她如今還沒滿十五歲呢。
“女子十五歲便可定親,我與阮…”
阮泠挑了挑眉,看他生生把話吞下,有些尷尬的樣子。
“阮徽是十一歲爹爹做主定的親,如今可沒有人幫我定親?!?p> 暗搓搓的補了一刀,偷偷看他憋的臉頰都粉粉的到是忍不住了。
“好了…哪有你這么著急的。”
趁他沒反應,環住他的腰,踮著腳,柔軟落在他的下頜,下一瞬就已經鉆進他懷里偷笑,季景宸無奈一笑,將她圈在懷里。
傻丫頭,當然著急了,我已經等了好久了。
沉月坊參加大會的人擬定,思思也稱病留在了沉月坊,對外只稱她投奔遠親去了。而榮華也捎信給她說是雪娘已經布好暗樁,此次也會和她一起前往東陵。越來越壯大的車隊就繼續向西北行進。
這一大早,望舒姑姑就說了要她上季景宸的那輛車,盡管元栩軟磨硬泡,她還是在季景宸那眼神的威脅下拒絕了她,看著小姑娘“落寞”的背影,不由得都心疼起來。
她抱著琴上了馬車,我們的紀大公子已經摘了面具,想來是昨天那句芝蘭玉樹刺激到了。
“師父。”
他悠閑的吹著茶杯的氤氳水汽,指了指早已經架好的琴架。
阮泠再明白不過了,既然是一輛車必定要好好練琴了,虧她腦子里想的什么亂七八糟的事。
“春江花月夜,五遍。”
許是這段時間她真的有些怠慢了,手生的不行,果然,看他深深皺著的眉頭就知道了。
“再來——”
看著那幾乎要吃了自己的眼神,阮泠強迫自己集中精力,勉勉強強在彈第十三遍時看他表情微微放松了些,彈的應該是過關了。
“繼續,那曲千楓度,練雙手配合?!?p> 千楓度的節奏快,雙手指法也不同,反正就是難。她練了好一會兒了實在是手疼,可憐巴巴的伸出手,希望撒撒嬌能歇一會兒。
季景宸拿了藥膏出來,她心里大喜,終于可以休息休息了!
依舊是溫柔的上了藥,溫柔的吹了吹,卻沒有溫柔的讓她停。
“繼續——”
望舒坐在車沿,聽著那充滿怨念的琴聲不由得勾起了唇角,前段時間鬧得別扭也是終于平復了。雖然這琴聲生疏了,但換來的眼前光景也是值得。
越往西北,天氣也越來越冷,望舒姑姑憐她受凍,早就為她做了護腕,馬車里也封了牛皮油紙避免漏風。
她這幾日琴藝大漲,每日睜眼就練琴,練到閉眼,她如今彈出的曲調連元栩都說,彈的已經有些像汴京出來的閨閣小姐了。
玉門關
邊關的景象確實讓人生悲愴之感,加之已入秋季,更顯蒼涼。
“羌笛何須怨楊柳,春風不度玉門關。從前只在書中得聞,如今親眼所見,景象真是蕭瑟蒼涼。”
季景宸伸出手彈了她額頭,指了指琴架上的琴,示意她繼續不許偷懶。
“千楓度亦是描繪邊關將士的曲子,這曲子是當年的梁國第一美人為了自己常年征戰沙場的父親兄長所作,練此曲你也能身臨其境。”
梁國第一美人,就是梁帝的容妃娘娘,號稱才貌雙絕,姿容絕世,才情無雙。只是紅顏多薄命,容妃在她出生前就已經香消玉殞。
“夕顏,夕顏,終是只有一夕紅顏,這名字就已經注定了她的結局?!?p> 見她感觸良多,季景宸撐著額際笑出了聲。
“是到了這荒涼邊關,你心境也變得多愁善感了?”
修長的手指自桌上捻了一塊云片糕遞給她。阮泠咬住一角,那云片糕就甜滋滋的在嘴里化開。
“你休息一會兒吧。”
她咬著糕,托著下巴看他翻閱一本兵書,即便臉上撲了遮蓋膚色的粉,讓他盡顯病態,依舊是一幅養眼的美男圖。
他唇角微微勾起,合上了兵書,手指抵在額間輕輕揉了揉。這雙剪水眸盯著,他可一個字都看不進去。
“你說,洛元帥當年真的甘心將三十萬兵馬交還朝廷嗎?”
這丫頭還在想這些問題嗎?
“他何嘗不知三十萬兵馬交出去自己就是為人魚肉。若他交,此后受制于人,鐵血不再,若他不交,就是謀反之罪,株連九族。洛趙之案牽扯過大,但也是梁帝行事根本。”
趙家是必然,畢竟趙敬將大女兒嫁給了當時的敬王,已是公開自己的態度??陜寮覅s是助梁帝登基的功臣,女兒還是容妃娘娘,難道歷來的皇帝都免不了那句“飛鳥盡,良弓藏”嗎?
“其實我一直不是很明白,廣陵王府,鎮遠候府和當年的帥府比起來都不算是手握重兵,梁帝甚至都默許了兩家聯姻為何又非要置人于死地?”
若他不愿見將領擁兵自重,完全可以不同意這樁婚事。
“因為需要理由,而聯姻就是最好的理由?!?p> 理由?擁兵自重只是一個…理由。
“侯府我不清楚,但是廣陵王府我卻是明白,他娶我娘就是已經在梁帝那里記了深深的一帳,對了,我從未告訴過你吧,我娘叫…”
“紀瀾,蒼梧派弟子?!?p> 雖然在汴京她從未聽說過這個名字,但也知道季景宸并非大長公主和側王妃之子,只聽學堂的弟子沒閑聊說過,不過那些話不怎么好聽,她也沒記下來。
“蒼梧派可是明確了的攝政大燕的門派,怨不得之后梁帝要給廣陵王納側妃。既如此,那…我爹爹又為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