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地域的天氣變幻無常。
剛剛還是繁星點點，等做好了飯已經(jīng)開始起了風(fēng)。
堂屋的小方桌上擺滿了飯菜。
一盤竹筍炒臘肉，一盤嗆蓮白，一鍋加了果干的米粥，好像是紅棗和桂圓。
還有兩碟泡菜，一碟是白蘿卜，一碟是娃娃菜。
婆婆已經(jīng)吃過飯了，就坐在一邊的躺椅上跟他們閑聊。
“你們要是不能吃辣就早跟我說嘛，那個臘肉我就不放那么多辣椒了。”婆婆有點局促地說著：“你們要是吃不慣就喝點粥，我加了糖的。多喝點，晚上山里涼。”
李念端著飯碗，夾了筷子臘肉放進(jìn)嘴里。
入口就是一股煙熏的味道，然后是刺激的辣味，等辣味稍去，醬香和肉香開始沖擊，嚼完咽下去之后居然還有一絲絲甜味。
“好吃！”李念覺得好久沒吃過這么好吃的東西了。
“嗯嗯嗯！”岳岳在旁邊也瘋狂點頭。
“吃得慣就好。”婆婆放心地笑笑。
“你們兩個是哪里人啊？看起來不像是姐弟，你們是在耍朋友？”
李念喝了口粥，甜甜的，滑滑的，好喝。
“我們倆是豫州那邊的，我叫李念，她叫李岳。我們倆是表兄妹。”
“恩！”李岳岳點頭，吃菜。
“哦，原來你是大的啊。”婆婆有點驚訝，“你們是來這邊旅游的？”
“是啊，這不是正好放暑假了么，我們倆就結(jié)伴出來準(zhǔn)備徒步游。”
“是么，這邊又不是是么景點，你倆是走錯路了？”
“也不算走錯路，我們主要就是想走些別人沒去過的地方，所以就經(jīng)常在野外過夜了。”
“哦哦…”婆婆看李念跟她說話也不吃飯，就起身朝著東邊屋子里走去。
“那你們就好好在這兒休息一晚上，老太婆先去睡了，吃完飯把碗筷放在那就行，婆婆明天早上再洗。”
李念道謝說好。
走到門口，婆婆又轉(zhuǎn)身問道：“你阿媽姓什么？”
李念愣了愣：“我媽媽姓李啊。”
婆婆點點頭，就進(jìn)房間休息了。
李念這才開始好好吃飯，那邊岳岳已經(jīng)下了一碗粥了。
竹筍臘肉醬香濃郁，辣爽脆口，慢慢吃還可以接受這個辣度。
泡菜咸香脆爽，李念感覺只吃泡菜就可以吃三碗飯。
最讓李念喜歡的還是嗆蓮白。
微微辣，微微咸，還帶著蓮白本身的清甜，猛火爆炒之后仍然脆生生的。
巴適。
兩個人奮戰(zhàn)了半個小時，居然把飯菜都清光了。
連泡菜的湯汁都被岳岳喝了，很爽口。
兩人一起來到廚房，發(fā)現(xiàn)沒有自來水，只有個大的水缸。
就舀水洗碗刷鍋，再洗漱一番。
這時候窗外的風(fēng)已經(jīng)不刮了，只是天還是陰沉沉的，看起來是要下場暴雨。
回到屋子里，兩人也都累了，就上床睡覺。
李念不用睡，就躺在那發(fā)呆。
窗外忽然亮了一下，整間屋子都被照了個通透。
兩秒過后，“轟隆隆……”的雷聲才傳入耳中。
“哇！”
李念轉(zhuǎn)身看向岳岳，“怎么了？你還害怕打雷？”
昏暗的屋內(nèi)，岳岳的自帶彈幕也失去了效用。
“不怕。明天的路不好走。”
李念反應(yīng)了一下，“你是說，下了雨，明天的山路不好走？怕我們明天走不了？”
“恩。”
“沒事，婆婆看起來是個好人，我們可以多住一天。而且婆婆一個人也挺孤獨的，我們就正好陪陪她。”
“恩！”
“咦？你這個聲調(diào)是不是因為還可以吃到婆婆做的飯？”
“唔~”
——————
等到了凌晨，下了一夜的雨也漸漸小了，熹微的晨光勉強(qiáng)透出了云層。
有幾聲雞鳴響起。
李念就坐在窗邊的椅子上看風(fēng)景。
遠(yuǎn)處的山云遮霧繞的，像是一團(tuán)青色暈在水中，整個畫面都顯得濕漉漉的，只有偶然間的一簇火紅點亮這幅畫卷。
那是晚開的山茶花。
目光放近，院子里昨晚沒看清的菜地里也是生機(jī)勃勃。
種了茄子，西紅柿，辣椒，韭菜，大蔥，蒜苗，還有各種青菜。
窗戶旁邊還種了棵枇杷樹，長得兩米高，結(jié)滿了果實，樹梢上的已經(jīng)泛黃了。
李念感覺這兒真是個好地方啊。
就在他正準(zhǔn)備摘枇杷吃的時候，東邊屋子里傳來了響動。
過了幾分鐘李念就看到婆婆出了屋門，身上還是昨天那套衣服。
應(yīng)該是自做的，靛藍(lán)色的麻布印著白色的碎花。
李念轉(zhuǎn)身走出去給婆婆打了個招呼，“婆婆早上好。”
“哎呦，小伙子起的很早嘛。”婆婆有點驚訝。
“習(xí)慣了。我正準(zhǔn)備去山路那邊看看，昨天下的雨有點大，我怕路不好走。”
“哦，其實可以在婆婆這里多待幾天的嘛，婆婆又不差你們那兩碗飯。”
李念就嘿嘿笑著：“這不是怕麻煩您么。”
接著又問道：“您這么早起來是要干嘛去？看著是要出門？”
婆婆往廚房那邊走，“我這是去那邊喂雞，小李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正好順道。”
李念就跟著婆婆走進(jìn)廚房，拿了兩個葫蘆做成的瓢。
一個里面裝了些玉米粒，一個里面裝了些清水，就端著往外走。
這會雨已經(jīng)幾乎不下了。
走了其實也不遠(yuǎn)，出了門就在屋子后面稍上一點的地方。
有一片用塑料網(wǎng)格圈出來的稍平整的土地，大概有二十平方左右，里面還用茅草搭了個棚子，有七八只雞都窩在棚子下，還有兩只大公雞在周圍的草地上不時低頭猛啄一下，像是在抓蟲子。
婆婆把用木條框成的門打開，領(lǐng)著李念進(jìn)去。
把棚子底下放著的兩個盆子拿出來，一個是空的，一個里面還有些水。
婆婆就把剩下的水倒掉，讓李念把玉米和清水倒進(jìn)去。
再把盆子放回去，一群雞就擁了過來開始搶食。
兩只公雞還打起了架。
婆婆見李念好奇，就拿過一個瓢進(jìn)去拾雞蛋，留李念在那看雞吃飯。
過了幾分鐘，婆婆拿著裝滿的瓢走了回來，里面有七個雞蛋。
“走吧，回去了給你們蒸雞蛋吃。”
李念就跟著婆婆往回走，就走了這一點路，李念就感覺今兒是下不了山了。
回到家，婆婆還安慰他：“沒事兒，你要是著急走，等到明天就行了，山上水滲得快。”
李念表示沒關(guān)系的，就開始幫著婆婆準(zhǔn)備早飯。
淘米，下鍋，加水，蓋蓋兒。
李念好久沒吃過的鐵鍋米飯就做上了。
婆婆又打了六個雞蛋，放進(jìn)去蔥花，細(xì)鹽，花椒粉，一點水。
攪拌均勻了就放到一個籠屜里，算了算時間，就轉(zhuǎn)身去拿泡菜。
還對李念說：“去喊幺妹兒吃飯。你們洗完臉，飯就好了。”
李念就丟下手里的柴火進(jìn)屋喊李岳岳起床。
等他倆收拾完，飯也做好了。
一鍋米飯，一盆雞蛋羹，兩樣泡菜，婆婆還蒸了一盤臘腸。
“哇！”李岳岳日常驚嘆。
畢竟跟著李念整天風(fēng)吹日曬的，根本吃不到幾次好東西，有時候還只能看著李念自己吃。
不過婆婆的手藝是真的很厲害。
雞蛋羹蒸的軟軟糯糯的，出鍋的時候還淋上了麻油和鹽菜碎。
簡直是比那盤臘腸還好吃。
婆婆只吃了兩口就說飽了。
等到吃完飯，李念跟岳岳搶著把鍋碗洗了。
就開始琢磨著該去哪玩兒。
婆婆見他倆無聊，就說可以去山里摘點蘑菇，不用走太遠(yuǎn)就有，這會兒天也晴了，剛發(fā)出來的蘑菇肯定鮮。
還說摘回來給他們做冒菜吃。
李岳岳不知道什么是冒菜，但知道是吃的，就很積極。
其實他倆要是沒碰上婆婆也就不用在這兒停留了，這點兒雨根本攔不住他們。
不過也吃不到這么好吃的飯菜了。
李念和岳岳一人背了一個背簍就進(jìn)山了。
黑娃也被放了出來。
婆婆說它會自己找東西吃，有時候還能往家里叼只兔子或者野雞什么的。
不過黑娃跑的快，這會兒已經(jīng)不知道去了哪了。
雨后的山里充滿著濕氣，被升起來的太陽一烤，像個蒸籠一樣悶。
兩人就隨意得在山里轉(zhuǎn)悠，果然發(fā)現(xiàn)有好多蘑菇。
大樹底下會有一簇簇的黑灰色蘑菇，上面還沾著雨水，有些半枯的樹上還發(fā)了木耳，大一點的居然比李念的臉還大，還有些竹子叢里會有些網(wǎng)帽樣子的白色蘑菇……
李念也不知道哪些是能吃的，就撿著認(rèn)識的摘了點。
李岳岳就來者不拒了，一邊摘還一邊吃，要不是李念說那些鮮艷顏色的蘑菇不能吃，估計她能把自己毒死。
才過了半個小時，背簍里就裝滿了。
兩人就又并排坐在昨晚的小溪邊上泡腳。
“婆婆。”
“？？？”
“一個人。”
“你是說婆婆一個人住的很孤獨么？”
“恩。”
“是啊，婆婆年紀(jì)這么大了，自己生活肯定不方便，不過這是婆婆自己的選擇，我們也沒辦法的。”
“你，以前，一樣？”
李念愣了愣：“是啊，我以前也是自己一個人的，這里走走那里走走。”
說著嘆了口氣。
李岳岳拍了拍李念的手背。
李念轉(zhuǎn)頭看過去，發(fā)現(xiàn)李岳岳正目光閃閃得盯著他。
就笑了：“我知道了，現(xiàn)在是我們兩個了。”
————
等回到家，發(fā)現(xiàn)婆婆正在洗菜，摘好了一大筐的蔬菜，西紅柿，生菜，辣椒，蒜苗。
李念就上前接過去，讓婆婆去看看摘得蘑菇能不能吃。
還好都沒毒。
進(jìn)了廚房發(fā)現(xiàn)婆婆還泡好了粉條和腐竹。
還切了些臘肉和臘腸。
正清理蘑菇的時候，黑娃回來了。
還叼回來一只野雞。
李念和李岳岳都被驚著了。
婆婆卻很平常的夸了兩聲黑娃，拿過野雞遞給李念，讓他幫忙把雞殺了。
李念接過來仔細(xì)翻看了下，發(fā)現(xiàn)野雞身上一個傷口都沒有，只有脖子那里掉了些毛。
居然是脖子被咬住后窒息死的。
李念瞅了眼已經(jīng)鉆回窩里睡覺的黑娃。
婆婆說黑娃是她前兩年下山的時候撿到的，看起來像是剛生下來就被主人給丟掉了，婆婆看它可憐，就抱上山里養(yǎng)著了。
李念覺得這條狗有點東西。
等他殺完雞，婆婆也已經(jīng)收拾好別的了。
李岳岳在那幫著燒火。
婆婆就先把雞血加鹽隔水蒸了下。
蒸好后交給李念切片。
然后清鍋，下油，蔥姜蒜爆香，加豆瓣醬，豆豉翻炒。
等到香味出來了，放入點花椒，麻椒。
加清水。
等水開了，放鹽調(diào)味，加點醬油。
就把處理過的食材都放進(jìn)去煮。
又拿了三個小碗，里面放上辣椒面，花椒粉，芝麻鹽等調(diào)了個蘸碟。
那邊冒菜的香氣已經(jīng)噴涌了出來。
裝了一大盆。
剛摘得蘑菇果然很鮮，配著新鮮的蔬菜還有自制的臘肉臘腸一起燉煮，最后吃得連湯都沒剩下。
而且李念發(fā)現(xiàn)這次蘸碟用的辣椒粉并不算辣，但是很香。
原來蜀地也有不辣的辣椒啊。
婆婆這次也沒吃幾口就說飽了。
等到吃飽喝足，婆婆又把殺好的野雞配著剩下的蘑菇燉上了。
說晚上就吃這個。
然后李岳岳就在那守著火，等著燉雞。
她說她不怕熱。
李念就跟婆婆在堂屋里坐著聊天。
到這時候李念才知道，這個村子叫蘇家莊。
婆婆說她叫陳苗苗，是從山南邊的村子里嫁過來的。
今年已經(jīng)七十九了。
婆婆在那念叨著以前的日子，絮絮叨叨的，也沒個順序，想到哪就說哪，一會兒給李念講她當(dāng)時出嫁的事情，說她當(dāng)時才十五六歲，就被父母嫁了出去，幸好嫁的人對她還不錯，一會兒又在說以前過的日子真的苦，當(dāng)時要不是當(dāng)家的把最后一口吃的給了她，估計活下來的就不是她了……
李念在旁邊就靜靜地聽著，也不搭話。
婆婆也不用他搭話，老人說起這些事情就仿佛在講述別人的故事，臉上波瀾不驚，聲音也一直是平穩(wěn)溫和。
午后的陽光照進(jìn)屋子里，微熱的山風(fēng)進(jìn)來又轉(zhuǎn)了出去。
婆婆躺在躺椅上也慢慢地睡著了。
李念有點想在這里多住幾天，聽婆婆多說幾天以前的回憶。
李念見婆婆睡著了，就準(zhǔn)備用精神力量幫婆婆調(diào)養(yǎng)下身體，檢查一下看哪里有沒有什么病變之類的，算是這幾天的食宿費用了。
然后精神力蔓延出去，剛接觸到婆婆的身體，李念就皺起了眉頭。
“恩？意識鏈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