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愛而不自知
“大王,妾的父王近日傳信來說岷山大災,今年的貢品怕不能如往年一般,望得到大王的寬恕。”琬雪白的素衣遮不住身上紅色的印記。
夏桀抓住琬為他系腰帶的手順勢將她擁入懷中,頭伏在她頸窩深深吸氣,“美人真香,用的是什么香薰?孤派人再送些來。”
琬從腰際取下一個香囊道“大王說的這個嗎?這是王后娘娘送給妾的,不知為何妾聞到這個香味時也覺得異常喜歡。”
夏桀盯著琬手上的東西,臉色陰沉,“這是王后送你的?你戴著多久了?”
“妾戴著有半年了。”琬有些疑惑的看著夏桀。
“孤很喜歡這個香味,美人將這香囊送給孤如何?”
“既然大王喜歡,妾就只能割愛了。”
琬滿臉不舍,湊近夏桀的耳畔,“不過,這樣大王就能時刻想起妾了。”
夏桀俊眉微挑,攔腰抱起琬,又是一場翻云覆雨。
夕陽漸落,映出一片火紅,余暉從窗邊溜進屋內給站著的人鍍上一身金黃。
“孤今日讓你去給琬妃請脈,如何?”
“稟大王,這…………”
“說。”
“大王,琬妃娘娘怕是日后不能有身孕……”巫醫說完重重的將頭磕在地上,渾身顫抖,生怕招來無妄之災。
“是因為那香囊?”夏桀臉上看不出喜怒,平靜的沒有一絲表情。
“是,那香囊中麝香用的極重,又與花香濃郁的花草混在一起,常人極難發覺。不過臣還發現琬妃娘娘曾大量服用過紅花。”
“下去吧!”夏桀像是有些疲憊,手揉著太陽穴。
殿中傳話的宮人見夏桀滿臉陰,怒躊躇了很久才上前問今夜去哪個娘娘宮中休息,夏桀忽然想起初見妺喜時她的笑容,干凈的就像萬里無云的天空。
而此時夏王宮隱秘處正有兩人計劃著一場驚天陰謀。
“不知娘娘召微臣來有何要事?”寬大的衣袍將說話的男子遮的密不透風。
“本宮聽聞伊尹大人在來夏朝之前曾勸說多國不予夏朝貢納?”
女子一雙邪魅的眸子直勾勾的看著黑袍下的人,“伊尹大人別擔心,本宮是來幫你的。”
“你心中所謀憑你一人恐難成事,既然我們目標一致何不一同商討?”
“你如何幫我?”
女子粲然一笑,向他遞過一卷竹簡,“既要合作這便是我的誠意。”
“這是?”伊尹拿著竹簡疑惑道。
“朝中與大王離心的武將以及文臣中貪污受賄官員的名單。”
伊尹正打算接過,女子又將手收回,“既是交易,我想要的東西不知大人能否給我?”
“何物?”
“夏桀的命。”
女子目送伊尹離開后,也消失在黑暗中。
幾日后。
“稟大王,南方各部正在集結兵力,我朝邊疆已有多城陷落。”
“稟大王,文官對此次出兵多有微詞,還望王上………”
夏桀將手里的奏報狠狠扔在說話人的臉上,“望孤什么?望孤撤兵,放過他們嗎?”
“王上,琰娘娘………”宮女哭哭啼啼的從殿外跑來。
“琰妃出什么事了,快說。”夏桀語氣中充滿了厭煩。
“琰娘娘小產了。”
“你說什么?”夏桀抓住宮女的衣領將她提起來,滿目怒火。
“王上,此次出兵我朝的部落中岷山也在其中。”站在殿中的大臣像是提醒似的開口。
“孤主意已定,再有多言者,斬。”
夏桀說完急匆匆離開,他沒有看見殿中兩人鄙夷、不屑的神情。
“這是怎么回事?”夏桀剛進院中就聞到一股刺鼻的血腥味,不遠處還有一灘未干的血跡。
在殿外伺候的宮女聽見夏桀的聲音急忙下跪,“回大王,今日娘娘在院中蕩秋千,聽見有人說大王出兵討伐南方各部,娘娘知道岷山也在其中后不慎從秋千上跌落,巫醫來診治時才知道娘娘已有身孕。”
夏桀推門進去時看見琰滿頭大汗,唇上毫無血色。
“大王,您答應過保妾族人平安的。”琰想伸手去拉夏桀可是終究落了空。
“后宮不得干政,你身子虛弱先好好休息。”夏桀不遠不近的站著,語氣中有寵溺但更多的是疏離。
夏桀看著琰梨花帶雨的模樣,終是心有不忍將她擁入懷中,琰就靜靜的靠著兩人什么話也沒說。
半個時辰后琰才迷迷糊糊的睡過去,夏桀看她睡熟后才離開,院中宮女一個接著一個被帶走,悄無聲息,就像從來沒有過她們一樣。
接近傍晚時分,妺喜出現在了夏桀宮中,白衣勝雪活生生將夕陽的暖意壓了下去。
“妾拜見大王。”
“免禮,愛妃可知孤叫你來有何事?”夏桀看著殿下站著的女子,他記得她最喜著紅衣。
“不知。”妺喜抬頭望著夏桀,眼中卻少了當年的傾佩,仰慕。
“不知?”
“好一個不知,孤的孩兒死在你手中,孤的愛妃再難有孕你告訴孤不知?”
夏桀臉上雖是笑著可是眼中是藏不住的殺意。
“若妾說不是妾,大王可會信我?”妺喜聽完夏桀所說默默松了一口氣。
夏桀睨了她一眼沒有說話。
妺喜忽然笑了起來,“妾不曾想到妾在王上心中竟是如此不堪。”
“王上可會滅了岷山一族?”妺喜話鋒一轉,臉上笑容也消失不見。
“不會。”
妺喜聽見這兩個字渾身僵硬,半天才緩過神,“那王上為何對我的母族……………”
“孤從未對你有任何承諾。”
“妾明白了,是妾恃寵而驕,以下犯上,懇請王上責罰。”
妺喜朝夏桀直直跪了下去,“妾所犯之錯皆因妾癡心妄想,妾妄想王上只愛妾一人,妾妄想與王上白頭偕老,一切都是妾的錯。”
夏桀看妺喜頭上磕紅一片,心頭竟然有些發酸,“夠了。”
“孤不想在見你,你去洛河為因你而死的人贖罪,此生不要在回來。”
“謝大王。”妺喜重重磕頭謝恩,像是在與什么劃清界限。
洛河。
“公主,我們就這樣走了?”
“不然呢?你想留在這給夏王殉葬?”妺喜臉上絲毫沒有悲傷,反而看起來更加神采奕奕。
“公主,宮里的事真的是您做的嗎?”
“你覺得呢?”
丫鬟不住的搖頭,“公主若是有心定不會讓人抓住破綻,又怎會來這洛河。”
“我說是呢?那琰,琬二人本不愿來這夏王宮,只因會禍及岷山氏才委曲求全,如今夏桀出兵她們以為岷山在劫難逃,便生了異心。那香囊是我送的不假,可紅花卻是她自己服下的,琰妃小產幾月前便已注定,拖到今日不過是為岷山求情的籌碼。”
“夏王也真可憐,這宮中竟無一人對他真心。”丫鬟頗有些嘆息,忽然又像想到什么似的看了妺喜一眼。
妺喜抿了口茶,看向窗外,若她動手,琰,琬如今恐早已不在人世。
夏桀從未對她放心過,一開始便在她身邊安排奸細,監視她的一舉一動,讓她誤以為有施會派人殺她。
在她將真心給他的時候,他殘忍的將她扔在塵埃里,在她乞求憐憫時,他只有冷漠與厭惡。
不過,這一切就快結束了。
“娘娘,門外有人求見。”
“可說是何人?”
妺喜將思緒拉回來,此時她絕不能掉以輕心。
“未曾,只說娘娘看見這個就會見他。”
宮女雙手將竹簡遞到妺喜面前,妺喜心挑漏了一拍,接過竹簡才發現一個字都沒有。
“讓他進來。”
“伊尹參見娘娘。”男子恭恭敬敬的對妺喜行禮。
“免禮。計劃進行的如何了?”
“拖娘娘的福一切順利,此次來是請娘娘去取您要的東西。”
伊尹見妺喜遲遲沒有說話,說“娘娘若是不忍,就罷了。”
“請大人稍等片刻,本宮去換身衣裳。”
伊尹和妺喜到兩軍交戰處時,黃沙四起,尸橫遍野,風帶著血腥味讓人作嘔,士兵的殘肢斷腿四處都是,妺喜踩著累累白骨一步步向遠處跪著的人走去,血漸在雪白的衣服上像冬日盛開的梅花。
“夏桀,你輸了。”妺喜站在夏桀面前,就像那日他站在她面前一樣。
“是你出賣了孤?”
“是,也不是。”妺喜嘲弄的看著他,就像看一只可憐的螻蟻。
“大王如此聰明,怎會不知道是誰呢?您的美玉不知帶來沒有。”
夏桀平靜的看著妺喜,眼中沒有厭惡,沒有冷漠,什么情感都沒有,“孤若要你殉葬你可愿意?”
“若妾不愿呢!”妺喜捂唇輕笑,她沒有聽見夏桀那輕的不能在輕的聲音。
“夏桀,你知道嗎?我不愿嫁給你的,我在有施時有心上人的,他長的俊俏,他教我騎馬,教我射箭,給我編花環,他說要娶我的,見你那日原是我們約好成親的日子,我的紅衣不是穿給你看的。”
妺喜自顧自的說著,“可是他死了,我本想隨他去,可他卻說我是有施公主不能這么自私,他要我好好活著,你說過我不愿你便會護著我,可我不愿你滅有施你沒有護著我,我不愿你殺我父王你也沒有護著我,我不愿你愛別的女人你還是沒有護著我………””
“夏桀,你沒有愛過我,我也一樣。但你不該騙我,欺我,辱我,你有什么資格讓我陪你一起死?聽說素衣用血染紅是極美的,你不是喜歡我穿紅衣嗎?今日就用你的血把它染紅吧!”
夏桀看著妺喜魔怔的樣子嘴里不停的說著“不,不要”,可是他逃不掉。
“啊”
妺喜看著劍上的鮮血,手不停的顫抖,她沒有想象中的快樂,也沒有想象中解氣,這茫茫天地就剩她一個人了,這漫天黃沙像要將她吞噬。
“夏桀,你終于死了,哈哈哈哈哈哈……”
妺喜笑著笑著就哭了起來,心痛的像針扎,她蹣跚的向流沙的方向走,身體一點點陷阱去,死亡的窒息感讓她感到平靜,回憶像電影在腦海閃過,最后停在夏桀對她說“喜歡你,所以護著你”。
“原是我錯了。”
妺喜閉上眼后一片漆黑,好像有人在對她說“和我一起走…………”
她往說話人的方向跑去口中說的是,“我愿意。”
妺喜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