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了,卓然仍伏案寫著自己的碩士畢業論文,這已是第四次修改了。
“早知道北大中文系碩士畢業論文這么難寫,我當初就不該拼命擠進來,唉真是畢論弄人啊!”
卓然如是想著,雖然心中忍不住地嘀咕,手卻一直沒有閑著,靜謐的夜里只有鋼筆在紙上劃動留下的唦唦聲,偶爾有一陣風飄過,吹得窗外的樹枝發出嗚咽的聲音。
假若這時有人在窗邊經過,透過窗戶便可以看到這位伏案寫作的男生趴在桌上,鋼筆掉落在地上,墨水濺了一地,他似乎睡著了……
卓然感覺自己做了一個很長而且很扯的夢。
他看到一位鬢發全白的老人,伏跪在地,雙臂高高舉起,手中捧著的是一段亮黃色紋著花紋的綢緞。而老人跪拜的對象卻模模糊糊,讓人看不清。
老人緩緩起身坐上了一乘馬車,后面隨從護衛緊隨。
他看到老人坐著馬車率領著隨從來到了一個卓然極為陌生的地方。
老人在對著很多人笑,這些人穿得破破爛爛;老人又對另外一些人怒吼,這些人穿著華貴官服。
卓然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夢到這么扯的夢,難道是因為最近寫關于明清文學論文太多了嗎?他掙扎著想要醒來,可眼前的場景似乎并不為己動。
老人看起來很憤怒,他拂袖離去,但這一次沒有馬車沒有隨從。
老人騎著一匹老馬,來到了一處湖邊,在此結廬。
卓然遠遠地望著,四周的樹木花草在飛快地生長枯萎又生長。
一位少年從卓然身邊跑過撲向老人,老人笑著將少年抱起,進了那簡陋的廬舍。
樹木花草仍在快速變化著,之前的少年再從廬舍中出來時已是中年,身邊同樣跟著一位少年,那少年頭頂左右各梳一頂發髻,腦袋正上方似乎還有一頂朝天髻,小臉紅撲撲的,看著滑稽但有些可愛。
卓然站在遠處看著這可愛的小男孩調皮地上躥下跳地追著一只蝴蝶,蝴蝶朝卓然這邊飛來,小男孩也朝這邊跑來。當男孩跑到卓然面前時似乎感受到了什么,稍微停頓了一下,但還是朝卓然跑了過來,卓然怕他撞上自己剛要閃躲,小男孩忽地從他身體里穿過,繼續向前方的蝴蝶追去。
卓然一驚,心口感到絞痛無比,卓然捂著胸口,眉頭緊蹙,豆粒大的汗珠自眉梢一滴一滴地流下來,可這心如刀絞般的感覺愈發嚴重,卓然承受不住,跌倒在地上,掙扎著想要醒來……
“?。 ?p> 卓然大喊著猛地睜開眼睛。
“陸公子,陸公子,你終于醒了!”
卓然耳邊傳來一個略顯稚嫩的女孩驚呼聲,緊接著便是一陣急促而輕盈的腳步聲,卓然正納罕時,下一秒那聲音的主人已快步走到了卓然床前。這是一個看起來十三四歲的小姑娘,但見她頭發烏黑亮麗,梳著雙丫髻,身穿琥珀底撒花襦裙,還顯著稚嫩的鵝蛋臉上透著些紅暈。
“等等!什么情況,怎么會有個小女孩?還穿著古裝?我不是在宿舍寫論文嗎?怎么躺著了?我的桌子呢?電腦呢?怎么是這種木頭床?這泥巴地又是什么情況?我該不會是狗血地穿越了吧?我不就是寫了一篇關于明清文學的論文啊!”
卓然心中又驚又懵地想著,忽然頭疼欲裂,卓然捂著腦袋大叫了一聲,紛亂的信息蜂擁而來,塞滿了他的腦袋:這是大明朝的濟寧州,我是陸家的獨子陸林……
卓然掙扎著欲起身,床邊的小姑娘趕忙攙住卓然的胳膊將他從床上扶起坐到床沿。
“陸公子頭部受了傷,該靜養才是,不該這么急著起身的?!鄙磉叺男」媚飺牡卣f。
“沒關系,哦不,無妨,我躺的太久了,起來走走也好?!弊咳灰粫r還無法接受這突然的時代轉變,腦中還在給他反饋著現代的交際語言。
卓然慢慢地從床沿上起身站起。已經是下午了,夕陽殘照,一束昏黃的陽光透過那老舊的窗欞,灑在屋子的泥土地上,昏黃的光線映照在屋內的陳設上,落灰的老舊木桌上有一只燃燒了一半的蠟燭,房間另一側的墻上立著一架單薄的書架,因為上面塞滿了書的緣故而顯得搖搖欲墜。
“這些是祖父和父親的書。”腦中忽然閃過了這樣一句話。
“祖父和父親?”卓然心中想著,腦中慢慢浮現出夢中的景象,那位老人,那個少年,那個男孩?!霸瓉韷糝械哪俏煥先聳俏業淖娓?,哦是這個陸林的祖父,而那個后來長大的少年是這個陸林的父親,那個追蝴蝶的男孩便是現在的自己?!?p> 卓然從未想過在他的身上會發生穿越這種只會出現在影視劇和小說中的事情,作為一名受過現代高等教育的五好研究生的他,以前覺得這種事情是無比扯淡和狗血的,可是沒想到這種狗血的事情今天真真切切地發生在了自己的身上。
“那,那我在原來的現代世界里怎么樣了?”卓然亂想著,忽然他意識到了夢中的那陣心絞痛,“猝死?我猝死了?完了完了,這下我那些舍友們不得保博了?真是便宜了他們了?!弊咳恍鬧杏行喝の兜叵?。
更多的信息在他的腦中紛沓而至:祖父陸樹德乃是大明嘉靖末進士,官至山東巡撫,他為官清明,為民爭田而得罪了當時的魯端王,被其與中官構陷,被迫辭官,云游至這兗州府濟寧州南陽湖畔結廬,陸林的父親陸彥恪便是在此出生的。祖父陸樹德因厭倦官場黑暗,并自覺愧對皇帝隆恩,臨終前曾立下遺訓:終萬歷陛下一朝,子孫不得科舉不得為官。陸林的父親陸彥恪始終謹記此遺訓,雖一身才學卻也從未參與科考更未曾入仕為官。
“為何這么狗血的事情會發生在我身上啊?”同時擁有兩個時代記憶的卓然顯得非常驚愕忍不住叫出了聲。
身后的小姑娘聽到卓然令人摸不著頭腦的大叫,顯得更加納悶,小聲地問道:“陸公子你沒事吧?”
“???我……我沒事……”卓然轉過身來,嘴巴微微顫抖著。
“陸公子,什么狗血啊?公子是想吃狗血嗎?狗血的話是不能吃的,公子若是想吃的話,明天奴婢從小姐府里拿些豬血來做給公子吃?!斃」媚鏹P心地問道。
“小姐府上?”卓然腦中忽然浮現出一位眉目如畫、溫香如玉般的少女,那是陸父陸彥恪與好友濟寧知州元正文為陸林指腹為婚的未婚妻。
“剛穿越來就給解決婚姻問題嗎?這穿越的福利不賴啊?!標懥中鬧杏行o賴地想著。
“啊,不用不用,不必麻煩,對了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陸公子,奴婢是小姐的貼身丫鬟名喚小穎,公子叫我穎兒就好了?!邊@位喚作穎兒的姑娘對卓然笑笑。
那笑容顯得十分真誠且單純,微微彎起的小巧嘴巴弧度旁是一對淺淺的酒窩。這般清澈的笑容卓然已經很久沒有見過了,看得卓然心曠神怡,現代快節奏的生活給人類帶來了很多便利,但同樣也帶走了人們許多寶貴的東西。
那一瞬間,卓然突然對于穿越的事情也變得不那么介懷了。
正當卓然暗自感慨之時,腦袋又疼了起來,但這次的疼不是因為記憶記憶交織造成的頭痛,而是外傷那種疼痛,仿佛被某人打了腦袋一般。
“穎兒姑娘,我之前為什么會躺在床上啊?而且我這頭有些痛,發生了什么?”卓然疑惑地問。
“陸公子想必是因為頭部受了傷短暫失憶了,公子不必擔心,在公子昏睡之時郎中已來瞧過了,公子的頭部并無大礙,只需安心靜養便好了?!?p> “好吧,可是,我這腦袋是怎么受的傷呢?我記不起來了?!?p> 穎兒有些猶豫,掙扎了一會還是開口說道:“公子,奴婢今日說與你,公子千萬不要放在心上,好像是知府陳大人的公子差人趁公子不備時打暈了公子?!?p> “哦?”卓然沉吟著。
“奴婢來時小姐曾多次囑咐我不要將此事告訴公子,小姐她怕公子氣不過去找那陳公子麻煩,陳公子是知府大人之子,連老爺也得避讓三分,小姐她怕公子吃了虧。”穎兒小心翼翼地說道。
“看來穿越給解決了婚姻問題,卻不解決安全問題啊,坑爹!”卓然心中腹誹,但隨即也笑笑,“既來之則安之,既然穿越了,那我就好好體驗體驗這古代是個怎么樣子的吧!”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