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野去岑府第二天,就發(fā)了一場高燒,上吐下瀉,找個大夫來也只說是可能吃壞了東西,并無大礙,可能只有北野自己知道,有些心疾,并無藥可醫(yī)。
“出去,都出去,別管我讓我好好睡一覺就沒什么事了!”北野將黎夕,還有伺候的丫鬟都趕了出去。
腦袋昏昏沉沉,口干舌燥,北野忽然記起許久都沒有喝過的酒,此刻,倒是剛好能解口渴。北野趁沒有人注意,悄悄從后門溜了出來。
臉色煞白的北野出現(xiàn)在酒館里時,店家也嚇了一跳,但見北野心情不佳,便不好多問,只是按照吩咐將三杯倒端了上來,小心翼翼的閉了門,以免外面的人叨擾。
烈酒下肚,好像一劑良藥,不僅頭也不疼了,仿佛心情也好了許多。
易禾細細打量著酒杯,像是一件值得珍藏的物件。大家都有自己的路要走,何必強求呢。想一想這么些日子以來,黎川對自己的照顧,就好像一窩螞蟻在啃咬自己的心。北野啊北野,你一個大男人,怎么能有這樣的心思,趕緊醒一醒,回去好好當官,好好娶了媳婦兒過日子吧!喝完這壺酒,我還是好漢一條!這世間有這么多好玩的好看的,有趣的無聊的,何必只盯著一個黎川要死要活?我易禾,要好好看看這大好河山!說罷,就倒在了酒桌上,易禾從沒有在三杯倒的威力下,喝過第四杯。
“刺郎,少郎一個人要了一壺三杯倒在雅間已經喝了兩個時辰了,小的們不敢進去打擾。”店家見黎川來,趕緊將北野的事告訴黎川。
黎川皺了皺眉,昨日北野帶著說親的隊伍招搖過市,好不容易才將他倆的事蓋了過去,這會兒若是自己出面,恐怕前功盡棄。
黎川掏出一點銀兩:“有勞店家將少郎送回去。”
北野被背上馬車,醉的不省人事。黎川便在遠處跟著,看著馬車順利到達北苑,小廝將北野接了進去,才轉身回去。
每次從醉酒中醒來時,北野都會十分后悔到底為什么喝這么多,睜開眼的那種頭痛欲裂感,實在讓人難以招架。
“娘?你怎么在這兒?”北野一睜開眼,見到黎夕時,還略感驚訝。
“以后娘也學學釀酒,你就不必在外面喝酒了。”黎夕端著醒酒湯,看著“酒眼”朦朧的北野,“娘還記得以前在村里的時候野兒說,若有朝一日你能金榜題名,定要成就一番大事。”
北野接過醒酒湯,疑惑黎夕為何這樣說。
“娘,您有話就直說吧。”北野不想賣關子。
“野兒,這天底下還有許多人吃不飽穿不暖,還在為吃食擔憂。這京城雖然繁華,富戶人家卻不多,你還在因為一點微不足道的事憂愁時,可能在某些角落已經有人因為沒有飯吃已經餓死。野兒,你懂嗎?”黎夕意味深長的說道。
北野沒有說話,只是點了點頭。
易禾忽然對這番話深有感觸,自己忽然一夜就繁榮富貴,成了人人津津樂道的少郎,本應該好好做一番大事,此刻卻因為兒女情長,日日買醉。
黎夕輕輕將北野的頭發(fā)理順,有時候,黎夕也覺得,北野像是異世的人,因為她從來沒聽過有人會將爹娘喊作爸媽,起初自己也不知道夢里喊得十分心碎的北野究竟在喊誰,但是時間久了,好像自己也能猜到一些。唉,若真是如此,北野倒是活的比任何人都苦。
北野耽擱了一回朝奉,皇上也都看在丞相的份上沒有過多苛責,但是耽誤的這一回朝奉,恰恰發(fā)生了和北野有些許關系的事。
“刺郎黎川,你可考慮好了?”皇上問道。
“回皇上,微臣已經考慮好了。”黎川說道。
北野聽得云里霧里,不知道他們在說什么。
“好,望刺郎黎川好好待麥和公主。讓欽天監(jiān)回去好好算算日子,將刺郎和少郎的婚事同時辦了,普天同慶,也是一件大事。”皇上十分喜悅的說道。
北野看了一眼黎川,同當日的自己一樣,面無表情,看不出是喜是悲。
如此一來,倒是徹徹底底將那些坊間傳言吹散了。北野苦笑一聲,若是同一天大婚,不知道是怎么一個場面,可能真的是普天同慶了。
“黎川,等等我!”下朝后,黎川疾步前進,北野只好開口叫住。
黎川停下腳步,回頭看著向自己跑來的北野:“怎么了?”
北野笑了笑:“怎么了?你這話問的,都是好兄弟,如今聽到你的終身大事也有了找落,難道不該好好給你個祝福嗎!”
北野十分率真的笑著,在這冬日里,倒是十分溫暖,看著北野半晌,黎川也笑了。
“那你打算給我什么祝福?”黎川問道。
“這個嘛,我請你喝一頓吧!你為官這么多年,錢財什么的定然比我多,見識的奇珍異寶自然也比我多,想來想去,我這個窮鬼只能請你喝一頓了!”
黎川看著北野的眼神,仿佛告訴北野,就知道你是個鐵公雞!
倆人來到京考客棧,這里平時十分冷清,倒是個放松心情的好地方。
“來黎川,喝下這壺酒,咱倆還是好兄弟!”北野大大咧咧的說道。
黎川笑了笑,難道還可以有別的情誼嗎。
“喝!既然是少郎請我,自然要讓你好好破費一番才行。”黎川拿起酒壺就喝了起來。
北野看著窗外,看著樓下的一人一物,分明才來京城一年,卻發(fā)生了這么多事,有道是世事無常,便是如此了。
“以前我在我們那村子里的時候,總想著一定要來京城,京城可是天子腳下,必定熱鬧非凡,我就可以享盡榮華富貴。如今真的來了這京城,卻才知道什么叫事不由人,聽天由命。”北野挑了挑眉,極盡失落。
黎川也看著北野看的風景,良久,說道:“起碼你還有一段歲月,沒有被這污濁之氣沾染,還有的念想。我自小生活在這京城里,世態(tài)炎涼看得多了,麻木了。”
北野聽黎川這么說,忽然覺得大家都是可憐人,不過是有不同的可憐之處罷了。
“唉,說這些做什么,我今日是向你道喜的,這氣氛不對,來來來,喝酒喝酒。”北野擺擺手,一掃剛才的幽怨,說道。
“黎川,以后你就是駙馬了,前途無量啊!”北野的口氣,倒是充滿羨慕。
“哈哈哈,怎么,你對丞相這靠山不滿意嗎?”黎川笑道。
北野趕緊看了看四周:“你大爺,你這話要是讓別有用心的人聽到了,我還能活嗎。”
倆人說說笑笑,將剛才的不愉快拋諸腦后,倒是偷得浮生半日閑。
這一回,倒是破天荒的,北野沒醉,黎川醉了。
“我靠,黎川你大爺的,我終于知道你為什么不敢喝醉了,誰家姑娘要是知道你喝醉這副鬼樣子,還敢嫁給你!你把衣服給我穿上!”北野一手賣力拉著黎川的衣服不讓他脫,一手還要推開黎川保持距離,否則黎川瞬間就會貼上來。
“你丫的別動。”北野這才發(fā)現(xiàn),習武之人與他這文弱書生實在不能比,力量相差實在懸殊,眼瞅著黎川要裸著上半身出去到眾人面前翩翩起舞了,實在沒辦法,北野便將黎川五花大綁。
怎么還有酒品這么可怕的人!易禾嘲笑道,原以為自己喝醉了說說話已經很討厭了,沒想到還有這廝。行吧,看在我喝多那么多回的份上,這回就不和你計較了,讓店家將你送回去,免得丟人現(xiàn)眼!
北野給了掌柜的一些銀兩,掌柜的十分負責,將黎川送了回去。
易禾看著遠去的黎川,忽然覺得這樣挺好,以后身邊不僅有個好兄弟,還會有個美嬌娘,何樂而不為。心里那些溝壑縱橫的傷,就當被今日的酒填滿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