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奕弓身到走皇上身邊，低頭道：“圣上，兵部郎中鐘吾焉求見。以她這身份，您看，要不要咱家把她打發了？”
“噢？”皇上放下奏折，瞇著眼道：“可是當眾打敗姜伏仲的鐘吾焉？鐘舜渠鐘將軍的遺孤？”
喜奕的拂塵在臂邊微微飄揚，他弓身扯嗓道：“正是。”
皇上狐滑笑道：“讓她進來，朕倒要瞧瞧她這小小兵部郎中有什么要緊之事要面圣?！?p> 鐘吾焉一襲深藍男裝、束發干練。
她正步隨喜奕進來，拱手肅顏行了個禮，“微臣鐘吾焉參見皇上?！?p> 皇上低頭坐在龍椅上，這時將兩個眼珠擠到眼頂，快速看了她一眼，又將眼珠放到手中的奏折上，漫不經心道：“鐘郎中如此著急見朕所為何事？”
鐘吾焉將拱著的手放下，慷慨陳道：“皇上，微臣聽聞神機營參將孔懿孔大人因涉嫌私販火器而被錦衣衛汪學都指揮使拿下，微臣今日便是為此事而來?！?p> 皇上輕丟下奏折，龍顏微怒，卻還是沉著道：“鐘郎中此話何意？”
“皇上，微臣認為孔懿大人并沒有私販火器，這其中一定有誤會。如今孔懿大人在詔獄里命懸一線，若是孔懿大人真出了事，這批丟失的火器恐怕就真落入敵手了?！?p> 聽鐘吾焉質疑錦衣衛對神機營火器丟失一案的處理，皇上心里是有百般不喜的。但孔懿一事他也覺得過于蹊蹺，便決定先聽她說?！澳愕故墻o朕說出個所以然來。”
鐘吾焉上前拱手道：“皇上，私販火器可是死罪，孔大人身為神機營參將，怎會愚蠢到這樣大張旗鼓地私販火器還被錦衣衛抓個現行？
孔懿大人受盡酷刑卻始終未招供，或許他真是被冤枉的?！?p> “你要朕下旨放了孔懿？”
“皇上只有放了孔大人，我們才能找到這批兵器的下落。”
“朕憑什么相信你？”皇上狐疑看著鐘吾焉。
鐘吾焉將一個深邃的目光投向皇上，淡淡道：“如果微臣沒有猜錯的話，錦衣衛到現在還未找到那批火器的下落，而距離事發已有十二日。
孔大人是找到火器的突破口，如果皇上信任微臣，將孔大人交給微臣，微臣定會找到這批火器?！?p> 鐘吾焉抬眼看著有些動搖的皇上，繼續道：“近日東南沿海倭寇蠢蠢欲動，微臣只怕這兩件事有關聯。若真是這倭寇盜走火器，那后果不堪設想?！?p> 皇上抬眼，語氣有些緩和道：“那朕便先依你，若是這火器真落入倭寇手里，你也難辭其咎，你可擔得起這樣的后果？”
“微臣定會找到火器！微臣還有一事相求?！?p> 皇上勾起嘴角笑道：“鐘郎中真是初生牛犢啊，既然你開口了，那朕便先聽聽?！?p> 鐘吾焉道：“關鍵時刻，微臣希望錦衣衛能助微臣一臂之力?！?p> “錦衣衛豈是你說借用就借用的？”
“皇上，此事重大，微臣一人之力恐怕不足以拿回火器?！?p> “錦衣衛也不是你說動用就可以動用的?！?p> “皇上，您只需給我一道圣旨，剩下的交給微臣。如若微臣最終未能帶回火器，那微臣定會自行前來領罪，絕無怨言?！?p> 皇上登然發笑，道：“既然如此，那朕便依你。但你要記住，朕這次會相信你，是看在鐘將軍的面子上，如若你這次讓朕失望了，那你不僅僅是僭越，還是欺君，這兩條罪名加起來，朕就很難念及舊情了?！?p> 皇上又用一種壓迫式的神色看著鐘吾焉，道：“鐘郎中可想清楚了？”
鐘吾焉速然拱手，堅定道：“微臣想好了，絕不反悔?！?p> “好，那朕等你的好消息?！?p> ……
鐘吾焉再見孔懿時他已被折磨得生不如死。這汪學也只是這般折磨他，倒也沒真正想要了他的命。
“我當是誰這么大膽子，原來只是那破兵部的一個小郎中，跟我要人，也得先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這里是北鎮撫司，可不是你們那破兵部?！蓖魧W翹起二郎腿歪頭囂張道。
鐘吾焉抿嘴冷笑道：“看來汪都指揮使對我們兵部有一些成見啊?！?p> “成見？那可不止一點，夠我說個三天兩夜?！?p> 鐘吾焉心下自思，這汪學不過是個心胸狹窄小肚雞腸之人罷了，哪里是什么城府極深之人。
“汪都指揮使，鐘某今日來是專程帶孔大人出這詔獄的，不知汪都指揮使意下如何？”
“鐘郎中是覺得那兵部過于破漏，想來我這詔獄蹭點吃的？我這詔獄的刑具倒是寂寞了些，或許有個細皮嫩肉的小姑娘來，它們會高興些?！?p> 鐘吾焉勾起嘴角冷笑，拿出圣旨，“恐怕要讓汪都指揮使這詔獄里的刑具失望了。哦不，更確切地說是讓汪都指揮使失望了?！?p> 汪學瞇著眼看她手里的圣旨，看清楚的那一剎那便覺心里一顫，“你……”
“忘了告訴汪都指揮使，皇上已經準我全權處理此事，往后，汪都指揮使可以松口氣了。”
鐘吾焉看汪學白臉愣在一邊，冷笑道：“怎么，汪都指揮使是懷疑這圣旨是假的？鐘某可沒那膽子！”
汪學咬唇瞇眼跪下。
鐘吾焉打開圣旨，將圣旨內容念出。
汪學低頭抬手閉眼道：“臣接旨……”
可鐘吾焉卻遲遲沒把圣旨遞給他，汪學抬頭看，眉頭顯出憤怒。
鐘吾焉將圣旨轉過給他看了一眼便又收回，冷哼道：“這圣旨暫時不能給汪都指揮使，我留著還有用，此事我已同皇上說明?！?p> 汪學瞪目起身，“就憑你？”
鐘吾焉將圣旨收回，笑道：“汪都指揮使的眼睛可能是長錯了地方，不然也不會這般低看他人。事關緊急，汪都指揮使還是快些將孔懿大人交給鐘某。”
……
孔懿傷得很重，已經不能自行行走，鐘吾焉來時便帶著一名郎中。
郎中在轎里給孔懿醫治，鐘吾焉則騎著馬在外邊守著，一路到榛苓堂。
鐘吾焉早已同宋湘羽打過招呼，兩人將受傷的孔懿安頓下來。
“湘羽姐姐，又給你添麻煩了。只是現在孔大人在這里才最安全?！?p> 宋湘羽淺笑道：“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湘羽姐姐，孔大人在此地之事現如今只有你我二人知道，我是偷偷將孔大人帶到榛苓堂的?！?p> “你放心，我會小心的?！?p> 鐘吾焉看了一眼仍昏迷不醒的孔懿，低聲道：“現在只能等孔大人醒來了。對了，你將此事告訴朱樾容了嗎？”
宋湘羽點頭道：“說了，他應該快到了?！?p> 說罷只聽門外響起一陣輕微的敲門聲。
“我去開門?！辯娢嵫刪璧?。
鐘吾焉走到門邊，從門縫上看了一下，又伸手探探自己腰間的劍，才微微將門打開。
朱樾容出現在門外，拍拍身上的衣服。鐘吾焉見他發上濕了一些，問道：“下雨了？”
朱樾容款步進來，將門關上，微微道：“毛毛雨，孔大人醒了嗎？”
“沒有，還在昏迷，郎中說他已經沒什么大礙，就是身體還有些虛弱?！?p> 朱樾容走到榻邊看了孔懿一眼，又坐到一邊倒一杯熱茶，道：“火器暫時是安全的，歐馮潘那邊沒有拿到火器?！?p> “這火器會藏在哪里？”
“現在只能等孔大人醒來了?！敝扉腥萼ㄒ豢誆?，熱水漫到他臉上，他的頭發還有些濕。
宋湘羽從柜里拿出一條干巾扔給朱樾容，朱樾容接過輕輕在臉上擦拭。
鐘吾焉道：“倭寇這兩日有什么新動靜？”
“恐怕倭寇不出五日便會有大動作，我們必須盡快找到這批火器，絕不能讓它們落入歐馮潘或者倭寇的手里?！?p> 鐘吾焉晃動杯里的茶，出了神。
“焉兒，想什么呢？”宋湘羽用手在她面前劃了幾劃。
鐘吾焉回過神，杯里的茶卻灑出一點到桌上。
“想什么呢這么入迷？”
“倭寇或許不知道這批火器的事，這批火器本是歐馮潘盜取的，我懷疑被孔大人發現了。倭寇確實不久后便會行動，但歐馮潘他們，未必會行動。”鐘吾焉將杯里的茶飲下。
朱樾容道：“歐馮潘會等這批火器。只是這軍機營里的內鬼現在還很難確定。”
“容世子，你同風檀風僉事交情不淺吧？”
“怎么？”
“我們需要錦衣衛的幫助，也只有錦衣衛能幫我們，這點容世子自然是知曉的?！?p> “這些事，不用鐘郎中提醒我?！?p> “但是，”鐘吾焉看著朱樾容，“我希望不到萬不得已，風僉事不會行動。也就是說，風僉事暫時還不能明里尋找這批火器。”
朱樾容捏著茶杯放到唇邊，未說話。
“我想容世子也是這么想的?！?p> 朱樾容啜一口茶，將茶杯放下，輕輕笑道：“我聽說鐘郎中還答應了皇上一件事，又或者說是鐘郎中趁機暗示了皇上此事?！?p> “看來容世子真如于伯伯所言那般深得皇上信任?！?p> “我同鐘將軍雖只有一面之緣，但對鐘將軍，是由衷的敬佩。鐘郎中有此膽魄，朱某佩服?！?p> “你同我父親有過一面之緣？”
“此事說來話長，我相信未來有的是機會同鐘郎中說說這個故事。”
……
“好，那朕等你好消息。”
“皇上，微臣還有另一事相求?！?p> “鐘郎中，雖說朕喜歡直接之人，但你這般直接的還真是讓朕大開眼界。”
“等此事了結，微臣想削去兵部官職，上陣殺敵。這官職，本也不屬于微臣。還請皇上恩準?！?p> “這個啊，你容朕想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