鳥雀應(yīng)和著少年的言語,發(fā)出雀躍的鳴叫聲,它伸展羽毛,在空中飛旋一圈之后,重新回到了少年的手臂上。
莫名的不安襲上心來,追鴆穩(wěn)了穩(wěn)心態(tài),一切明白過來之后,他嘴角蔓延起一絲嘲諷的笑,他伸手探向腰際的斷刀:“怎么,你要殺了她?”
烏發(fā)少年搖了搖頭,玩味一笑:“不?!?p> 對方果斷的態(tài)度使得追鴆微愣,他沉默片刻,開口問道:“那你要什么?”
低沉沙啞的聲音傳來,宛如一曲散魂歌,少年仍舊輕輕笑著:“她離開,而你,留在此地?!?p> 追鴆應(yīng)該比誰都清楚,他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
一絲苦笑在嘴角蔓延開來,追鴆輕聲道;“你要我代替你,鎮(zhèn)守此地嗎?初年。”
話音剛落,烏發(fā)少年抿嘴笑了笑,他笑的很好看,忽而薄唇輕啟:“原來你還記得我的名字,我當你早就忘了。哦,我要是沒記錯,你現(xiàn)在改了名字,對么?追鴆?!?p> ‘初’一族的詛咒,即使部落被人全數(shù)摧毀了,仍必須有人鎮(zhèn)守于此地,且必須是血統(tǒng)純正的人,鎮(zhèn)守是無比消磨耐心的事,同樣需要付出極大的代價,那就是離開此地半步都會極其慘烈的死去。
那一年,追鴆拋下他一人逃開了。
浪跡多年,滄桑平添了不少,終究是沒辦法一直逃下去的。
追鴆上前幾步,去取初年脖上那只銹跡斑斑的鎖,緩緩道:“離開吧,你的眼睛…當我欠你的吧,你本不該如此的。”
烏發(fā)少年默不作聲,他細長的手指輕輕壓在了追鴆的手背上,那指尖柔軟帶著溫度,不重不輕的力度讓追鴆失了神。待他再回過神時,整只手已經(jīng)被包覆于少年的掌心了。
初年嘆了一口氣,如釋重負般開口:“替我鎮(zhèn)守此地,不必了,已經(jīng)沒有用了。”
話音未落,那只陳舊的鎖如同感知到什么一般,顫動著,碎裂成粉末。取而代之,少年脖頸上出現(xiàn)了一圈金色的紋路。
追鴆一時間愣住了:“這…”
“我與幻境早成一體了,更不存在誰束縛誰之說了?!?p> 少年低沉的聲音消散于空氣中,初年動了動手臂,那長尾白雀一眨眼就消失在了天際。
初年輕輕笑了笑:“喏,你可以安心了,我不會傷她的?!?p> 與幻境成一體,意味著需要絕佳的天資以及生來就與幻境的共鳴,能達成的人萬年難出一二。
復(fù)雜的思緒自眸中快速閃爍過,追鴆下意識問道:“與幻境為一體,你早已是自由身,那你為何不…”
少年歪了歪頭,仍舊笑著,露出潔白的牙齒:“不早去找你復(fù)仇?為了這一雙眼睛?”
追鴆不再言語,他望著眼前早已長大的少年,卻從他明媚的笑容中,恍惚間回憶到了舊時一塊玩耍的愉快,只可惜快樂向來是如此短暫。
初年嘴角的笑容淡去,他語氣很輕,像是自言自語一般:“我恨過你,不是為了這雙眼睛,也不是為了這十幾年的鎮(zhèn)守,是恨你離開之后就再未回來。我想過你應(yīng)該是將我忘了,其實我找過你,用過各種各樣的模樣從你身旁擦身而過,只是你一次也沒有將我認出來。我想過很多次,幻想過很多次你會重新回到這里,所以大多數(shù)時間我還是待在此地?!?p> 不知過了多久,少年長呼一口氣:“我想過,只要你回來一次,見我一次,我就再也不恨你,之前的一切都可以一筆勾銷?!?p> 他一只手壓在了追鴆的肩上,寒意自背脊升起,追鴆下意識去抽腰間的匕首,卻在眼前人的壓制之下動彈不得。
“你向來知道我這個人想要什么。”
“你想要什么。”
“我要你留下來,留在我身旁?!?p> 少年微彎嘴角,松開了壓制在追鴆身上的束縛,他稍后退了幾步,摘下了蒙在眼上的白紗。
一雙好看的眸眼顯露出來,無奈那眸子深邃,如一汪看不透的潭水,毫無光彩。
他仍舊是看不見的。
之前壓抑的愧疚使得追鴆移開他向來倨傲的目光,他聲音微顫:“抱歉?!?p> 初年薄唇輕抿,他輕輕笑了笑:“道歉兩個字可無法凸顯什么誠意,而且我并不稀罕你這可有可無的兩個字。”
他想要懲罰追鴆,讓他感受什么是絕望。
初年的想法是什么時候成型的呢?是雙目失明時被強行戴上鎖鏈?還是意識到被拋棄后,內(nèi)心酸澀的無奈…他自己也不知道。
細長的手撫摸上追鴆象牙白的面頰,宛若電流流淌過一般,少年眉心多了一個小小的字。
囚。
初年瞇著眼睛輕輕笑了笑:“呵呵,現(xiàn)在你徹頭徹尾是我的一只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