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申是邊陲校尉,荻國之戰中建立戰功,調到京城,平步青云至神武將軍。邊陲戰事再起,兵敗如山。就有人告發伍申娶了荻國女子,恰好在荻國軍營的帥帳里發現了來自伍府的密信,便成為了里通外國的證據。
龍顏大怒,滿門抄斬,許多奴婢都丟了性命。所剩不多,受到刑訊,沒了命,沒死的發配邊關。京城到邊關,凡是買了伍家奴婢的大戶全都遭了難,不是生意凋零,就是遇到劫匪,終是逃不過家破人亡的結果。
慢慢的,傳來傳去,也就沒有人敢買伍家的罪奴了。
趙加加問:“那你們醫館還敢買我回來?”
“所以,師母才不高興。你難道看不出來嗎?”連升真是直爽得可愛。
趙加加總算是問出來,現在的皮囊來自伍家。誰沾誰霉運,誰沾誰沒命的伍家。
身子稍好點的時候,她就去前院幫著晾曬草藥,清掃庫房。她不想白吃喝,受人恩惠。
連升依舊對著她有敵意,仿佛搶了他什么東西似的,成天沒有好臉色給她看。那天晨起,太陽很暖,她就晾曬起草藥。
不想,沒一會兒就變了天。雖然沒有太陽,但是起了風。她覺得,風吹著也是一樣的。
連升卻是把她好一頓的數落?!斑@么潮的天,能曬草藥嗎?有濕氣懂不懂?你自己看一看,摸一摸,頭幾天也白忙活了,都是潮的。什么都不懂,來醫館干什么?”
“我也是想幫忙?!?p> “你這是幫忙嗎?這些草藥很金貴的,帶著濕氣,放進庫房,一個冬天會長霉,知道不知道?”
“剛才,還說潮呢,這會兒又濕氣了?到底是潮,還是濕?”趙加加說著話,也沒耽誤干活,將裝著草藥的簸箕一個個搬運回庫房。
忽然,頭頂一陣轟隆隆的雷聲,風雨將至的信號。連升故意看她的笑話,站在一旁不伸手。
她心里著急,左手拿一個,右手拖一個。
門檻不高,但還是沒來得習慣,被絆過好些次。這回不但摔到了她自己,還把簸箕摔飛了出去。兩個簸箕里的草藥混在了一起,偏偏是五加皮和香加皮,模樣相似,不好分辨,藥性相左,不可替用。
門外,連升又鬼叫起來?!跋慵悠た墑怯卸鏡?,怎么能和五加皮摻和到一起?你這不是治病,是想謀害人命!”
“那五加皮和香加皮怎么分???”
“知道也不告訴你?!?p> “神氣什么?”趙加加先收到一個簸箕里,繼續搬其他的簸箕。
富老太過來幫她搬。
連升總算是閉上了嘴,取了幾種草藥回到前邊堂屋。
掉雨點前,所有的簸箕都收回到了庫房里頭。富老太眼睛有點花了,分辨起五加皮和香加皮有些吃力,只能是掰一掰,聞一聞。
趙加加很快發現兩者的區別了。五加皮脆,香加皮有韌性,不輕易被折斷,氣味也還是不一樣,其實顏色也是有差別,一個深點,一個淺點。
知道香加皮有毒性后,她挑選得很小心。每一次都要問過富老太,才敢放進簸箕里。即使放進去,也還是不太放心,反反復復地檢查。
街面很是嘈雜,傳來陣陣的吵鬧聲勾得人心發癢。趙加加踮起腳,伸著脖子望。聲音越來越大,似乎進到了醫館來起了爭執。顯然,有人來鬧事。
富老太走了過去。趙加加很自然地跟在她旁邊。
來是一主一仆。
不等人轉身,趙加加已是認出來是那日的貴公子。
這時,她才知道貴公子姓尚,名亦。隨從叫希昌。
希昌說:“那日在集市,你無故糾纏我們家公子,回去就發現腰間的玉佩不見了。思來想去,必是被你拉扯掉?所以,前來問一問,姑娘是否拾到我們家公子的玉佩?!?p> 怎么聽著好像是在說她偷竊呢?趙加加不高興地回答。“我沒看見,也沒有拾到?!?p> “那個玉佩對于我們公子來說很重要,姑娘還是好好想一想?”
又不是對她來說很重要。趙加加忍住不高興,望起了啞巴似的尚亦。
尚亦今天穿了藕荷色的衣服,清亮的顏色襯得人更加英氣。衣裝淋過雨,貼在身上,隱約勾勒出健碩的身形。難道古時候的男子都是大衛雕像嗎?
怎么看著,他也不像快三十的樣子,哪里就有了十歲的孩子呢?
她特意望了一眼他的腰間。那里只有一只孤零零的荷包,不見了玉佩。
他也在望著她。
她換了干凈的衣服,發髻梳理得整齊,胸口繃著一串木板,環到腋下。粗布更顯得她嬌柔的纖細。要不是臉上縱橫的傷痕,也該是出眾的女子。
富老太擋在趙加加前邊,說:“東西丟了那么些日子,才想起來找?它的主人都記不得它,難道還要指望別人記得它?”
希昌說:“早就發現丟了,一直找著,沒找到?!?p> 富老太厲聲說:“話也問過了,沒有其他事情,還請公子好走?!?p> 趙加加自作主張,站到前邊說:“來了都來了,不如診個脈。我望著尚公子似乎不太舒服?”
尚亦帶著笑意說:“你才幾歲,就成了醫師?”說著,他真的坐了下來,挽起袖口,露出手腕。
富時剛伸出手,就被攔住了。
“不如讓您的小徒來試一試?”尚亦望了望趙加加。
富時有點不安,也沒拒絕。
趙加加得到允許,來到跟前?!拔銥剎粫\脈,不過我會看手相,解心病。”她展開他的拳頭,望著掌心的紋?!吧泄硬皇竊趯ぶ匾臇|西,而是在尋一個重要的人……這個重要的人是……一個女孩,今年十四歲……應該是姓……”她在他的掌心寫下了一個“伍”字。
尚亦冷住臉,冷不防地抽回手來,起身就走。
趙加加在他身后說:“尚公子,思慮過度,可是要氣結傷脾的?要不要開個方子,抓個藥?”
人是頭也不回地走了。
等著看病的卻一下子圍住了她,個個攤開掌心。一個說:“給我也看看,算一算?我何時能娶親?”
那個說:“我今年能不能賺大錢?”
還有人問:“我能不能高中?”
高中?大概高中這詞是根據科舉高中來的。
趙加加望著消失的背影,有點傷感,撇了撇嘴?!吧駳饈裁??”
離開的尚亦走到僻靜的地方,才放慢了腳步,漸漸停下來。
希昌說:“公子,不會她就是吧?可她說,自己十八歲???難道是故意說錯的?隱瞞自己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