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戰下院自從道場建立以來,已經有八千多僧眾,寺院也是不斷擴大。原來的山門在花果山山腰的澗流旁,如今因為寺院擴建,山門一再往下挪,已經快到山腳下了。
這一天,我在斗戰下院舉行了一個無遮法會,四大部洲的僧尼、善男信女和廣大民眾都可以參加。
以我的神通,斗戰下院方圓不足一里的法會道場,隨來的人多少而變大變小,再多的人都能容納得下。
法會上,有斗戰下院的八千僧眾,我的首座弟子黎摩為住持;有四大部洲的僧尼、居士二十多萬人。
諸佛世界三萬二千位大菩薩也來到了法會。他們的神通無所不至,所以四大部洲的人都知曉、敬仰,其中就有觀世音菩薩、文殊菩薩、虛空藏菩薩、彌勒菩薩、定自在王菩薩,光嚴菩薩,寶積菩薩,香象菩薩,華嚴菩薩,得大勢菩薩……
這些菩薩,無論道行、智慧都已經成就,獲得了諸佛威力加持、授記;
他們是佛法的守護者,遵循佛陀真實教義而行事,演說佛法時像獅子吼般在十方回響;
不需眾生懇請,他們就會來到所有眾生身邊做他們的師友;
他們護持佛、法、僧使之延續不斷,善于降服眾魔和怨敵,折服一切其他外道邪說;
經過累世的修行,他們種種業緣已經回歸清凈,不再受假象蒙蔽,沒有不良習氣牽絆,身心處于自由自在的無礙之境;
他們每一個念頭都在清凈自在的禪定之中,精通所有咒術,對一切學問智慧無不了徹,為人說法義理通達、言辭流利;
他們具備布施、忍辱、持戒、精進、禪定、智慧的六度功德和因材施教的各種法門;
他們通達一切境界都是一無所得、不生不滅的道理,對一切萬法包容接納,不再起任何分別執著之念,從佛說法而不倒退;
他們善于了解事物本質,熟知眾生不同本性,超出眾生之上而得總持不忘、盡知法藥、善能問答、能斷物疑“四無畏”;
他們的身體有所有吉相與特征,不用裝飾就已經超過世間之美;
他們名聲遠播,比須彌山還要高,道心堅定如同金剛一般,對佛、法、僧的信心牢不可破;
他們宣說佛法微妙第一,如甘霖滋潤萬物;他們通達緣起法,斷除了有我、有常等等邪見,不偏執于有也不偏執于空,沒有煩惱邪見的習氣;
他們說法如獅子吼叫,如雷霆震動,眾生無不懾服;
他們宣說的內容與佛的法身等同,如航海導師引眾生入洶涌的生死海中尋求法寶;
他們深刻地把握一切存在的玄妙,完全了解眾生前世今生種種因緣、種種去向以及及心中的善惡意念;
他們無限接近諸佛無可比擬的大智慧,以及“十力”、“四無畏”、“十八不共法”等無上法門;
他們關閉了通向惡道的轉生之門,但又毫不猶豫投入惡道度眾生;
他們如同眾生的大醫王,善于對癥下藥,治療一切眾生之?。?p> 他們于佛法功德無不成就,無量佛土因之莊嚴清凈;眾生或見或聽菩薩說法,無不獲大利益,凡有所修所作善行也都各得應有的報嘗……
菩薩的功德無量無邊,說上個十天半個月也說不完。
還有天道、阿修羅道、天龍八部等等眾生,都來參加這個法會。
突然,我在道場眾人中看到了空身教主。雖然他以普通僧人的面貌示人,但逃不過我的法眼。
他來干什么?看其神情,不像是幡然悔悟學道的,而是前來擾亂的。不管他是什么目的,我都可以借此機會給修行人一個開示。
“弟子們,你們應當知道,為什么眾生從無始來生死相續,總在六道輪回?就是因為不知常住真心、性凈明體,用各種妄想看待自己和這個世界,種種想法都是錯誤的,因此在六道輪回不停輪轉。你們現在要想獲得無上菩提,回歸自己本來的佛性,應當用直心回答我的問題,心里怎么想就怎么回答,不要拐彎抹角。你們可知,十方世界的佛,都是因為同一個原因出離生死,那就是,以直心修行!心直言直,內外一致。自初發菩提心,一直到修煉成佛,其間都不可有任何扭曲相?!?p> 一眾弟子俯身下拜,異口同聲:“我們愿意聽聞正法!請斗戰勝佛世尊為我等開發智慧道眼!”
“弟子們,其實我要問的還是之前我問過一些弟子的問題。上次沒有問完,這次繼續。”我環顧道場,看見眾人一臉疑惑。
“請大家想一想,你的心在何處?你用什么看世界?”
“世尊??!世界中的蕓蕓眾生心都在身內,而看世界用的是自己的眼睛,眼睛長在臉面上,即使是斗戰勝佛您的青蓮華眼也是這樣。不僅僅是眼,耳、鼻、舌等器官也都長在臉上,但是能知能識的心卻是在身內的。”首座弟子黎摩回答。
“黎摩,你現在正坐在我的講堂上,你看看天在哪里?”
黎摩回答:“斗戰勝佛世尊,講堂就在斗戰下院,天就在講堂的上面。”
“黎摩,你在這講堂之中,先看見什么呢?”
“世尊,我在講堂里是先看到斗戰勝佛如來,然后看到道場的大眾,再往外看去,才看見天?!?p> “你看見天,是因為什么才看見的呢?”
“這大講堂,門窗寬闊,四方洞開,所以我在講堂內能夠看見天。”
“就像你所說那樣,講堂門窗洞開而能看到天。那你說,有沒有人在講堂上看不到我和大眾,只能看見講堂外的天空呢?”
黎摩回答:“在講堂內看不到如來和大眾,只看到外面的天空,這不可能。”
“黎摩,你也是這樣的。心是能感知事物的。身在屋中,就一定可以看到屋內的人。但是你剛才的理論,就是身在屋里卻不見人,而只能見到屋外的景象。如果按照你剛才的說法,你的這個能覺知的心,就在你的身內,那么就應該先見到和覺知到體內的一切,然后才覺知到身外的一切。那么你聽說過有人能見到身內的心肝脾肺腎嗎?而且是先見到身內的心肝等等,然后才見到身體外面的景象。事實上,你體內的血液流動,毛發生長等等,統統看不到也覺察不到。如果你的心就在你的體內,為什么這些不能清晰的覺知呢?所以,你說心在你的體內,是錯誤的?!?p> 說到這里,我看見空身教主身體一震。原來我在他的道場,也問過他同樣的問題,他就是像黎摩一樣回答的,我說不對,他狡辯不過,就把我綁在湖邊想要殺我。
這一回,空身教主還是不服氣。他站起來說:“斗戰勝佛世尊,我也曾聆聽佛法,我知道心其實是在身外的,為什么呢?就好比說,燈光如果亮在屋外,那樣是不能照亮屋內的。這個心也是這樣,因為它在身體之外,所以能感知身體之外的世界,而不能感知身體內部。怎么樣?我的智慧和佛的智慧一樣吧?”
“那我問你,斗戰下院里,一個僧人吃飽了,其他僧人是不是也吃飽了?”
“那肯定不能,每個人都有各自的軀體,一個人吃飽了,其他人是不能吃飽的?!?p> “對啊,你說心在身外,那心和眼就毫不相干。心能知道的東西,眼睛不能知道。眼睛知道的呢,心不能知道。我現在伸手給你看,你眼見的同時,心能知曉嗎?”
“能知曉。”
“既然你能覺知這是我的手,而我的手是在你的身外,如果象你說的那樣,心在身體之外,身心互不相干,那么我的手在你身外,你怎么能知道這個是我的手呢?既然你是能夠覺知的,那么你的身心就是能夠互知共感,怎么能說心一定在身外呢?所以,認為心在身外,也是錯誤的?!?p> 空身教主再一次啞口無言。
“就像世尊說的,由于不能知內的緣故,所以說心不居于身內。又由于身與心相互認知即能夠相互間不分離的緣故,所以又說心不在身外。現在我想,能感知萬物之心是在某個地方?!崩枘ζ鹕砗险苹卮鹫f。
我問:“此心在什么地方?”
“這種能知萬物之心,雖然不能識知內部的事物,但是卻能看見外部事物,那么,我想這心就像是潛伏在根里一般。好比有人拿琉璃碗蓋在眼上,雖然遮住了雙眼,但卻不妨礙眼看見東西。眼睛看見什么東西,心就能夠辨別。所以我認為,心之所以不能知內,是因為它深藏在根里,心能夠識感知外物而無障礙遮蓋,這也是它潛藏在根里的緣故?!崩枘ЧЬ淳吹貙ξ艺f。
“如你所說,心藏在根里,就像琉璃碗蓋著眼睛一樣。當人們用琉璃蓋在眼前時,就應當看到河流山川,但是能看得到琉璃嗎?”
“世尊,當人們用琉璃遮在眼前時,實際看到的是琉璃?!?p> “當你的心與琉璃同在一處,只看到河山,為什么看不到眼睛呢?如果看到眼睛,眼睛即同眼前景像在一起,眼睛就是眼前的景像,這時,怎么能夠看見東西就能夠分辨出來呢?如果不能看到眼睛,為什么說心是潛藏在根里,與琉璃蓋在眼前是一樣的情形呢?所以,你說心潛伏在根里,與琉璃蓋在眼前一樣,是不對的?!?p> “世尊,我想應該是這樣的,眾生這個因緣假合的身體,內有五臟六腑,身有大小九穴,里面是暗的,所以不能見。而外面是明的,所以能見。比如現在我面對如來,睜開眼就可以見到,一片光明,這就叫做見外。閉眼就什么也看不到,是一團黑暗,這就叫做見內,這樣說對不對呢?”
黎摩很有智慧,思維很活躍,立刻能想到應對我的問題的路徑。這樣的回答實在勉強,他的想法還是錯的。于是,我對他說:
“當你閉眼見到暗的時候,那暗的境界,是和眼晴相對還是不相對?如果是和眼相對,那么暗境就是在眼前,在對面,又怎么能說是見內呢?還有,假如這樣見暗就叫做見內,你如果在一個黑暗的屋子里,這個屋子豈不是都成為了腑臟嗎,哪有這個道理呢?如果黑暗不是和眼相對,那怎么又能見到和感知眼前的黑暗境界呢?”
黎摩愣住了。
“如果說你閉眼所對應的黑暗的境界,不是對身外的暗境,而是內對身內的暗境,那么也就是說,你的眼睛是具有反觀功能的。如果是這樣,當你睜眼看到明亮的時候,你的臉其實也是明亮的,卻為什么又看不到自己的臉呢?既然看不到自己的臉,那么上面說的內對反觀功能的說法,就不能成立,也是錯誤的?!蔽医又f。
黎摩更是疑惑了。
“如果能夠看到和覺知自己的臉,那么你的這個能夠覺知的心,你的眼根,豈不是都在虛空,和你的臉對立嗎?又怎么能說是在內呢?如果說這個能覺知的心能夠離開身體而見到你自己的臉,而且它仍然是你的自己的體。這么說來,那么我和你本不是一體,但是我能看到你的面貌,難道說我也是你的身體嗎?”我進一步說。
黎摩似乎有一絲的領悟,于是我就告訴他我的結論:
“如果心與眼就在虛空,不在你的身體里,那么虛空就應該有感知的功能,而你的身體就應該和沒有知覺的物體一樣。如果非要說自己的身體有覺知和見物的功能,虛空中也有覺知和見物的功能,那么你的一身就有‘二知’:一在虛空,一在自身。既然有‘二知’,那么你一身就應成兩個身,哪有這個道理呢?所以你應知道,認為見到暗就叫做見內,也是完全錯誤的?!?